納沃利的心情十分沉重,尤其是在猜測到其他貴族可能會對他女兒動手之後。
這並非空穴來風,也不是他無端的被害妄想。
前段時間的戰爭失敗,加上他在皇宮中受到其他貴族直白的針對就已經可以看出。
即便他選擇置身事外,不參與任何一方的政治鬥爭,他依然難以逃脫被盯上的命運。
畢竟他掌控著阿斯提亞帝國龐大的軍部,在其他貴族眼中,不站隊的他就是佔著茅坑不拉屎,
因此,其他貴族自然會想盡一切辦法把這個“茅坑”搶到手。
雖然之前貴族彈劾的風波已然平息,但維利維斯家族與其他貴族的關係也因此變得更加對立。
過去的納沃利只是不站隊,而現在,維·利維斯家族則是直接成了其他貴族派系的敵人。
其他貴族越是想要謀求更多的權利,就越不可能跨過納沃利這一步。
簡而言之,納沃利就是從一個與政事無關的大公爵,變成了皇帝手中一把鋒利的利刃。
皇帝讓納沃利重新執掌軍部,可不是單單為了抵禦外敵。
要是有人不聽話,納沃利這一把刀,可是剛好能為他清理一切垃圾,維持其他貴族權力的平衡。
而如今的納沃利深得皇帝的寵愛,正處於與皇帝相互信任、心心相印的時期。
想要直接對納沃利動手?
這不現實。
那麼,如何削弱維·利維斯家族與皇帝之間的關係呢?
最直接的辦法便是攪黃大皇子與納沃利女兒的婚約。
有婚約和沒有婚約,那完全是兩回事。
一旦未來大皇子與利黛琳成婚,納沃利乃至整個維·利維斯家族都會成為皇室宗親。
更進一步,當今皇帝退位,大皇子登基時,利黛琳更是能直接成為皇后。
但其他貴族們會同意嗎?
憑什麼維·利維斯家族已經擁有如此大的權勢,利黛琳還會有機會成為皇后?
這無疑是不給他們這些貴族留一點活路。
所以其餘貴族必定會想方設法解除這段婚約。
一旦婚約消失,納沃利再怎麼厲害,終究也不過是一個外姓公爵。
而沒有了婚約的制約,皇帝還能放心繼續使用納沃利嗎?
這些事情,即便李維不說,納沃利也心知肚明。
因此,李維只需稍作暗示,他相信納沃利自然會明白接下來該如何行事。
納沃利沉默了許久,眉頭緊鎖,神情凝重。
片刻後,他深深嘆了口氣。
“我不知道,利黛琳是怎麼想的。”
話音剛落,李維臉上的微笑逐漸收斂。
他平靜地望著納沃利,似乎沒料到對方會如此回應,於是繼續靜靜聽著他接下來的話。
“實際上,在我的印象中,利黛琳和大皇子僅僅見過三次面。”
第一次是利黛琳出生的時候,納沃利老來得女十分開心。
因為他終於有了自己的第一個女兒。
那時候的先皇也依舊健在,帶著已經成家的斯莫德和一歲大的皇孫前來登門賀喜。
先皇看著肥嘟嘟的小利黛琳,臉上滿是笑意,喜上眉梢。
於是直接攏著納沃利的肩膀,非要指名道姓的讓利黛琳長大後嫁給他的孫子。
他那位一歲大小的孫子,正是當今的大皇子。
納沃利知道,先皇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他從不與其他貴族結黨營私。
先皇擔心自己去世後,這位與自己共同征戰多年,未曾結交新貴的下屬,會遭到其他貴族的排擠。
於是他強行為利黛琳和大皇子立下了婚約,目的就是確保維·利維斯家族在未來能夠藉助皇親身份保住一線生機。
不然按照輩分來說,先皇應該讓自己的兒女和維·利維斯一家聯姻的。
問題是,先皇沒有女兒,而納沃利前面兩個子嗣也都是兒子。
至於最後生下的利黛琳,那都是先皇的孫子輩了。
這也導致,公爵沒能和先皇聯姻,反倒是和先皇的兒子成了親家。
總之,這是大皇子和利黛琳的第一次見面。
當然,那時候雙方太小,肯定互相都記不住。
“而接下來的兩次見面,一次是在阿斯提亞帝國立國十週年的慶典上,先皇舉辦的盛大聚會。”
“那時候利黛琳才八歲。”
小孩子之間有沒有感情那就更不好說了。
至少納沃利記得,年幼的利黛琳在宴會上只知道吃,當時的小皇子都有些嫌棄她的吃相。
最後一次見面,便是先皇離世。
那一天,整個阿斯提亞帝國瀰漫著一層沉重的陰霾,舉國上下都沉浸在哀悼之中。
正是在那一天,斯莫德·阿斯提亞二世正式繼位,他的大兒子自然成為了大皇子。
而自此以後,無論是皇帝壽辰還是其他貴族間的聚會,維利維斯都幾乎不會去。
自然也不會讓利黛琳去參加。
所以在納沃利印象裡,利黛琳和大皇子只見過三面。
聽完這些幾乎在背景故事中被忽略的細節後,李維沉思片刻。
難怪在遊戲劇情中,利黛琳百般阻止女主角接近大皇子,所有人都以為利黛琳是對大皇子愛的深沉。
結果她真的與大皇子結婚後,第一時間就是奔著滅國去的。
合著他們夫妻之間根本不存在什麼感情。
這時候,李維也理解了納沃利的意思。
“我不清楚利黛琳與大皇子的關係如何,也不清楚她究竟喜不喜歡大皇子。”
他頓了頓,眼神微動,繼續說道:
“如果那個孩子本就不喜歡這種政治聯姻,我更希望她的未來能夠充滿快樂,而不是生活在逼迫和枷鎖之中。”
納沃利不願讓自己的孩子嫁給一個她不喜歡的人。
哪怕這樣做會讓他成為皇帝的疑慮對象,逐步被剝奪現在的地位。
即便面臨如此困境,納沃利也依然堅持做一個好父親,不願讓自己的孩子受到絲毫傷害。
其實納沃利的想法,與李維的計劃有所偏差。
但李維看到他一心為女兒著想的模樣,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把想說的勸言嚥了回去。
算了,也不是非得通過利黛琳才能接近聖女。
如今已有維·利維斯家族這層關係,再加上剛剛解鎖的英雄功能。
他有的是辦法和機會。
於是,本想說出的勸言,被李維轉化為了一句建議。
“既然如此,公爵要不要先問問大小姐的意見?”
畢竟這件事無論如何都和利黛琳有關。
只有親口詢問,才能真正瞭解她的想法,從而更好地解決問題。
奈何身為老父親的矜持讓納沃利有些不好意思去關注自家女兒的感情問題。
他只能輕輕咳嗽一聲,臉上露出一絲尷尬,猶豫地開口:
“要不……還是算了吧。”
可以理解,當爹的總是這樣。
尤其是納沃利這種老女兒奴,腦子裡想的基本都是女兒現在開心最重要。
他肯定不會現在去問利黛琳到底怎麼想的,影響她的心情。
至於如果以後她不開心了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打啊!
有人說納沃利愚忠,有人說他太過仁慈,總是做出一些有損自身利益的決定。
但從來沒有人說過納沃利弱的。
帝國軍神,四階英雄,再過幾年,或許還有機會突破至五階。
要是把他寶貴的女兒氣到了,先是一個納沃利,其次還有利黛琳的兩個哥哥。
一般家族根本不夠打的。
畢竟在這個世界裡,本質上還是強者才有更多話語權。
就像現任皇帝,雖然自身能力平平,但那些貴族依然不敢輕易違揹他的命令。
還不是因為他身邊的皇后太強?
上任皇帝的唯一徒弟,幾乎學到了那位開國皇帝的所有本事。
他們可不想因為對皇帝的不敬,第二天就被皇后敲門追責。
綜上所述,這個階段的納沃利,除了忠心絕對不會對皇室動手之外,剩下哪個家族他都敢打。
就像他當初在皇宮裡說的那樣,他要成為皇帝的劍。
那他打人,不就相當於是幫皇帝打人嗎?
理清這一點後,納沃利的心情也放鬆了許多。
但其他家族可能對利黛琳下手的威脅依然存在,所以他仍不得不防。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納沃利做出了決斷。
他略一沉默,目光堅定,立刻對李維說道:
“李維先生,利黛琳性格單純,我不想讓她捲入這場風波。”
“她平時都在皇都的皇家貴族學院讀書,我和她的兩個哥哥基本不在她身邊。”
“所以,我懇請先生,希望您能成為利黛琳的伴讀,與她一同入學。”
說到這裡,納沃利站起身,恭敬地向李維鞠了一躬,語氣真誠:
“若利黛琳喜歡大皇子,還請先生幫忙保護她的安全。”
“若利黛琳不喜歡大皇子,我會親自前往皇宮,請求陛下解除這段婚約。”
……
第二天,皇都法爾達爾,皇宮宮殿。
繁重的政務文件掩蓋了桌案原本華貴的光澤,堆積如山的各類草案和信封擋住了天花板上灑下的陽光。
斯莫德撐著臉,打了個哈欠。
疲憊的眼神彷彿沉重的烏雲,瀰漫在他的面容上。
作為皇帝,他每天要處理大量的政務。
不是某個都省的小角落裡鬧洪水了,就是那個都省因乾旱發生災荒,申請賑糧。
又或者是帝國商貨貿易往來,天花亂墜的財政收支報告……
當然,這些都算得上是大事。
但有大就有小,也總有些瑣碎的無聊信息讓斯莫德忍不住感到無語。
例如這個家族有人結婚了,那個家族今天生了個兒子。
這些瑣碎的事情也全都會提交上來。
就像他剛看到的,伯爵家的豬圈養的母豬不生娃了,這都得給他提交上來看看。
怎麼,難道我還能幫你家母豬生崽不成?
直到看到內官今天送上來的信,斯莫德才精神起來。
據內官所說,這是納沃利委託他交回來的信。
同時信封旁邊還附有內官昨天從克勞倫特打探來的情報。
斯莫德先是拆開了信封口,看了看納沃利的信。
信裡的內容沒啥營養,先是開頭向他這位皇帝問好,中間感謝皇帝對他的栽培與厚望。
倒是最後,信上終於有了些別的內容。
大概是納沃利想讓一位家臣做他女兒的伴讀,希望他能為對方辦理入學。
對方名字叫李維,年紀剛好。
從信上來看根本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信息,不過就是託人辦理入學這點小事。
這種請求並不罕見,許多大貴族家族都會安排自家的家臣作為伴讀,陪伴子女進入學院。
說是伴讀,實際上就是大貴族們給自家孩子準備的僕人。
斯莫德看著信紙,略微思索,隨即轉向身後的內官問道:
“最近學院那邊,是不是還特招了一個平民來著?”
身後的內官鞠躬回應。
“是的陛下,那個平民擁有極為珍貴的魔法天賦,正因如此,學院才破例招收她。”
皇家貴族學院,顧名思義,是專門為貴族設立的學校。
能破格招收一位平民,這足以說明她的天賦非凡。
“是嗎。”
斯莫德點了點頭,心中有些興趣,隨後翻開了內官提交的另一份情報。
‘姓名——李維,原住址為克勞倫特——凡爾尼特區四號街三角路口。’
‘出生年月不詳,父母不詳,是否為帝國本地人不詳,初步推斷可能是立國初期未曾上交身份信息的平民。’
‘在鄰里之間被尊稱為【先生】,據鄰居所說這位【先生】非常聰明,為他們解決了不少難題。’
‘不久後他離開了原住址,之後據公爵家中的傭人透露,他家中迎來了一位尊貴的客人,正是此人。’
看完這些情報後,斯莫德不禁滿意地笑了起來。
他合上信紙,對身後的內官輕聲命令道:
“那就把他和那位平民安排一下。”
“一起入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