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豐文學血雨還在下，青石階梯上，猩紅的霧氣瀰漫，天色昏暗，似一場無法醒來的噩夢。
顧悅望向陰氣森森的青石階梯，眼底閃過一絲狠厲的決絕。
聯繫不上就聯繫不上吧！
這多年大風大浪都過來了，她還不信了，能在這兒陰溝裡翻船。
哪怕有人要她的命，估摸著也只能趁著她在問心梯上的時間動手，要是她能趕緊爬上去，就算還聯繫不上系統，至少封蕪還能保護她。
思及此處，顧悅咬咬牙，抬腳向上走去。
一階，兩階，石階上的血水越積越多，疾風驟雨之下，顧悅不得不扶住一旁的石壁才能勉強站穩腳跟。
雖然她知道這些不過是幻境，但這裡一切觸感都太過真實，冰冷的水流，令人作嘔的鐵鏽的氣味，幾乎要將顧悅淹沒。
這到底是什麼鬼幻境啊！
顧悅一邊在心中吐槽，一邊思索。
按理說，問心梯上的幻境是基於登梯者的內心而衍變，顧悅很確定自己這些年從未見過如此詭異而血腥的場面，難道這是根據原主記憶衍變的？
可原主的靈魂都已經徹底消散，怎麼還會有記憶殘留呢？
就在她快被水流給沖走時，顧悅踏上了第一百階。
當她踏上一百階的那一刻，大雨驟停，狂暴的水流也變得寧靜。
如果不是周圍依舊滴滴答答流淌的血色小溪和頭頂依舊昏沉的天色，顧悅都要以為她走出了幻境。
她伸手想要抹一把臉，卻發現自己的手心不知何時被粗糙的石壁擦破，猩紅黏膩的血滴從她的掌心墜落，砸在被血色浸透的青石板上，濺起一朵妖異的血色浪花。
一道沙啞的聲音從高處飄落。
恍若喪鐘。
“***。”
顧悅倏忽抬頭，只見百步之外，一位玄衣男子正飄在臺階之上，居高臨下俯視著她。
其實顧悅並不能看清站在高處的那個人的臉，只是她的心底隱隱約約有個聲音在告訴她，這是一個男人，一個長得無比驚豔的男人。
視線裡，男人的面容被氤氳的血霧所覆蓋，顧悅瞪大眼睛望去，只能看到一片血呼刺啦的紅。
驚豔沒看到，只看到驚嚇了。
“***。”男人再次開口，他的聲音輕啞，像是被踩碎的枯枝。
他到底在說什麼？！
顧悅屏氣凝神想要聽清他說的話，可無論任何，這話落在少女耳中就彷彿被某種被加密的暗語，又像是無數人的喃呢，越聽越煩躁。
某一瞬，顧悅心底甚至產生一種極為暴戾的想法。
吵，好吵。
殺死，殺死他！
突如其來的暴力情緒讓顧悅忽然意識到什麼。
她的神志有一瞬間的清明。
她想要抬起手，卻在下一刻發現自己能聽懂男人的話。
“你恨我？”
聲聲幽怨，字字泣血，不知道為什麼，聽見這個聲音，顧悅的心臟就像是被一隻大手揪緊，生疼得厲害。
胸口處的忽然席捲而來疼痛彷彿洶湧的海浪，一浪接著一浪，一浪高過一浪。
宛如心臟撕裂般的痛楚讓顧悅再也支持不住，她半跪在地，揪住心臟處的衣襟，顧不上四周令人作嘔的腥氣，大口大口地喘息。
怎麼會這樣？她為什麼會心痛至此？！
這真的，是她的情緒嗎？
“你是不是很恨我？”
那個紅衣男子的聲音還在繼續，情緒層層堆疊。
“恨我害死了你的師父，你的同門……”
顧悅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她也顧不得不要和幻境裡的生物對話這點鐵律。
強撐著心口處撕裂般的疼痛，抬頭喊停：“等一下，等一下！”
紅衣男子乖乖停下，歪頭聽講。
“不是，哥們？”
顧悅深呼吸：“你這都殺人全家了，還指望著她還愛你呢？”
“真他媽是HR提離職！”
“你說什麼？”紅衣男子一時間有些振愣。
顧悅被胸口處無端的疼痛折磨得心煩意亂，她隨口答道：“我說你不要臉。”
“行了嗎？我能走了嗎？”
奇異的是，當她說出這句話之後，疼痛竟然舒緩不少，一股暖洋洋的氣流繚繞在心尖，舒適地像是浸泡在溫水之中。
顧悅鬆了口氣，單手撐地，心底隱隱有了些許猜測。
余光中隱隱還能看見男子似乎因為她的話陷入了某種詭異的自我懷疑。
斯，她現在都不是主角了，主角的演講buff還沒消除嗎？
算了不管了，現在正是逃跑的好機會！
但因為過度的疼痛，顧悅手腳還有些發軟，她飄了一眼看不見盡頭的青石階梯，下定決心豁出去了。
只見她曲起另一條腿，彎腰翹臀，雙手著地。
果斷開始四驅爬行。
紅衣男子還沒從被罵的打擊裡回神，又被她怪異的動作震撼，整個人的思路都出現了短暫的卡殼。
這尼瑪的什麼奇行種！
直到陰暗爬行的顧悅差點撞到他的腿上，男子這才堪堪回神。
看著顧悅沾滿血漬和汙泥的雙手，他眉心一跳，強忍著將人提溜起來擦乾淨的衝動，趕緊向上退了兩步，似乎深怕顧悅玷汙他乾淨整潔的衣襬。
但顧悅卻像是什麼也看不到一樣，還在吭哧吭哧埋頭向上爬。
她往上爬一步，男人就往後退一步。
男人往後退一步，她就往上爬一步。
如此反覆，男人已經退到第三百三十三階上，顧悅還在埋頭爬行，他一時不察，往後一步直接跨到第三百三十四階青石板上。
整個人頓時如遇烈日的冰雪，飛速消融。
在徹底消散的前一秒，他氣急敗壞地張開嘴，似乎是破防了。
“你個小混蛋……”
清風拂過，男人的聲音和他透明的身體一樣，悄無聲息地消逝了。
顧悅打了噴嚏：“誰罵我！”
她又爬了一會兒，感到缺氧後這才抬起頭，卻發現男人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四周陰沉的幻境也土崩瓦解，金燦的陽光流淌在青灰色的石板之上，蝴蝶翩翩而過，一派的安詳靜謐。
“宿主？！”系統的聲音再次在顧悅腦海中響起，竟讓顧悅有種恍若隔世的久違感。
顧悅一屁股坐倒在青石臺階上，抬起袖子擦了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哈哈，自己嚇自己~”
蘇薇薇和沈邈穿梭在山林之中，眼底均帶著幾分難掩的焦灼。
再快一點，再快一點！
蘇薇薇不斷地在心中祈禱，千萬要趕在悅悅登上問心梯之前趕到山頂。
但或許是關心則亂，在經過一顆千年古木時，蘇薇薇一個不察覺，直接被粗壯的根系被絆倒在地。
天旋地轉中，一陣鑽心的疼痛自腳腕處傳來，蘇薇薇眼前金光閃爍，摔得七葷八素。
頭暈腦脹間，一雙溫熱的手貼上她的後背。
“蘇薇薇，你還好嗎？”恍惚間，她看到沈邈帶著幾分焦急的臉龐在她的視線中放大。
“沈，沈師兄，不用管我。”她強撐著搖頭，不斷地推搡著少年的手臂，“快去山頂，找，找封蕪仙尊！”
沈邈抬頭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山巔，又低頭看看懷裡模樣悽慘的蘇薇薇，少年的眼底閃過一絲糾結。
難道怎麼要把蘇薇薇丟在這裡嗎？
可是……
下一刻，一股極端強橫靈力波動自山頂傳來，恐怖的靈力威壓如泰山壓頂般砸下，直接將兩人釘在原地，動彈不得，連靈力都無法運轉。
好在這可怕的威壓並非特異針對他們而來，沈邈強撐著將蘇薇薇攬在懷裡，背脊拱起，幫她抵禦了大部分壓力。
“沈師兄……”蘇薇薇虛弱道。
他面色蒼白地抬起頭，收縮成豎瞳狀的眼睛望向半空。
沈邈喃喃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