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一臉睏意的徐安在侍衛的帶領下來到東宮之外。
殿內,太子周辰正在翻閱著奏章,一般朝臣送上來的奏章周皇都會遣人抄錄一份,送往東宮,讓太子試著批閱。
東宮太監王四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伺候著。
“徐安來了嗎?”
“回殿下,協律郎已在東宮門口候著了。”
“傳他進來吧。”
對於徐安,周辰只是不喜他的風評,對於他這個人,還是沒什麼意見的,徐家忠良,為了大周也算鞠躬盡瘁,而徐安,先是獻上大元之策論,而後朝堂硬剛大元使者,可以說周辰對他印象還是不錯的。
徐安來到正殿,恭敬的向太子行了一禮。
“臣徐安,參見太子殿下。”
“免禮吧,今日是戶部許尚書授課,此時尚早,你暫且坐會兒,王四,賜座,看茶。”
一旁的王四連忙去隔壁給徐安搬了個凳子,泡了杯茶湯過來。
徐安客氣的說道:“多謝小公公。”
“奴才應當的,擔不起協律郎一個謝字。”
徐安坐在一旁,看著堆積如山的奏章,一臉嫌棄,連忙搖了搖頭,這皇室繼承人,還真不是好當的,一天天這麼多奏摺,看給孩子累的,這樣的學習環境,哪還有青春可言,還是當個二世祖好,不用工作,吃喝不愁。
周辰看著徐安。
“你這是什麼表情。”
徐安嘴角撇了撇,說道:“臣只是看到如此多奏章,感念太子殿下不易,佩服太子殿下勤勉。”
“唉…”周辰不由一聲輕嘆,說道:“身為太子,勤勉是理所應當,孤也想早日為父皇分憂,只是自己能力有限,還達不到父皇和諸位老師的期望。”
太子周辰的事情徐安也聽聞了些,自小這位太子周皇安排了不少名師教導,並且連批閱奏章這種事情也早早的交到太子手中,只是周皇對太子還是經常有所不滿,甚至當眾斥責。
“臣以為,太子殿下已經做的很好了。”
“你不必為孤辯解,孤不是那種聽不得直言之人。”
徐安搖了搖頭,說道:“臣可沒有胡說八道,其實太子殿下十年如一日的這份勤勉,放在任何世家勳貴之中,都當屬佼佼者,有這份勤勉在,有時細節上略有疏忽,但也是相當優秀了。”
周辰一臉不解,說道:“話雖如此,可孤還遠遠達不到父皇和諸位老師要求。”
“這…其實話不能這麼說。”
見徐安面露難色,說道:“你放心說,孤賜你無罪,孤也想知道自己做得究竟哪裡不好,始終無法讓父皇和諸位老師滿意。”
徐安端起一旁的茶湯喝了一口。
“那臣就僭越了,臣認為太子已經足夠努力了,放在任何同齡人中,都是鳳毛麟角般的存在,只是殿下是太子,未來的大周是要交到太子手中的,陛下是一國之君,對於殿下的所言所行皆是按一國之君的來。”
“這有何不妥?”
“這並無不妥,只是時間和條件不對等。”
戶部尚書許恭此時也到了殿外,聽著徐安和太子的對話,揮了揮手,讓手下之人不必通報,在門口聽了起來。
許恭是戶部尚書,太子老師,對於些許不重要的要求,東宮的下人也是沒理由反對的。於是這位堂堂的六部之一的執掌者也就堂而皇之的在東宮聽起了牆角。
周辰連忙問道:“何為時間和條件不對等?”
“縱觀歷朝歷代,沒有哪個太子是在十幾歲就當了皇帝,縱是有那麼一兩個坐上上皇位的,也不過是朝中奸臣挾天子以令諸侯之舉。似太祖那般不世之人,也是經歷十餘載征戰,方才有我大周正統。而殿下如今身為大周太子,陛下也將整個大周的未來寄於殿下一身,陛下所求,時時刻刻皆是以明君之道要求殿下。恕臣直言,這要求有點過高了,對於殿下是不太公平的。”
一旁殿內的太監聽聞此話,瞬間臉色發白,額頭上的冷汗重重的砸在東宮的地毯之上。
妄議君王,這是有幾個腦袋夠砍。
徐安出自國公府,自是有老國公護著,或許陛下不會計較,可他們這幫奴才,一個不好怕是都得要死。
王四不由一臉哀怨的看向徐安,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有人護著,別連累我們這些奴才啊。
“臣以為,成為一個好皇帝,終究是有個緩慢的過程,並非一朝一夕之事,以殿下的勤勉,還有諸位名師教導,一代明君只是早晚的事,萬事不必太過急於求成。”
太子沉思片刻,輕聲說道:“可諸位老師…”
“那是他們不會教人。”
聞言,一旁的聽牆角的許恭忍不住了,一臉嚴肅的走了進來。
“那依協律郎的意思,我等應當如何教導太子殿下啊。”
周辰臉上也略微有點尷尬,對著徐恭行了一禮。
“見過許師。”
“參見太子殿下。”
許恭面向太子回了一禮。
徐安此時也有點懵,怎麼剛說到這,這老頭就進來了,怕不是在聽牆角吧。
不過徐安站了起來,向許恭行禮道:“見過尚書大人。”
“我的問題協律郎可還沒答。”
徐安看了看一臉嚴肅的許恭,心想今日若不說出個子醜寅卯來,這位尚書大人怕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尚書大人,下官平日放蕩了些,若是說的不對,還請尚書大人你大人大量,莫要與下官計較。”
“你只管說,無論對錯與否,我都不與你計較。”
徐安一臉正色說道:“尚書大人平日教學,可都依書中聖人之言行要求殿下。”
“自是如此,這有何不妥?”
“看上去並無不妥之處,可聖人之言行,是花費了多少時日,走了多少路,訪了多少文人才子,才有自己的著書立說自成一派,終成聖人,諸位大人用聖人花了幾十年,甚至數百年才成就的東西,用如此高的標準要求十幾歲太子殿下,這是不是略微不太妥當。”
“諸位大人都是大周名師,在自己所長領域都是出類拔萃之人,否則陛下也不會讓諸位大人教導太子,縱是許大人你們這般肱股之臣,能有如今這般成就也花了幾十年的光陰,太子畢竟還年幼,所經歷的沒有那麼多,不可能像諸位大人和陛下那般面面俱到,縱然有陛下和諸位大人教授,也需要一定的時間來成長,這需要時間和閱歷,並非幾日課程就能做到的。”
“下官也知曉諸位大人是希望太子殿下成才,將來能成為一代聖君,延續我大周盛世,可諸位大人是不是忘了殿下還是一位十幾歲,放在民間,哪怕是千百年難遇的天縱之才也不過是個舉人而已,諸位大人是不是有點急於求成了,人就如農夫肩上的扁擔,能承受的重量是有限的,若是肩上的東西太重了,扁擔是會斷的。”
看著徐安滔滔不絕,許恭雙眉微皺,陷入了深深的思慮。
“諸位大人為官多年,自然知道張弛有度,太子殿下如今既要上朝,還要批閱奏章,同時還需完成諸位大人每日交代下來的課業,敢問太子十幾歲的血肉之軀,何來那麼多的心神一日時間去處理這麼多事情,一日之間能做這麼多已是千難萬難,又怎麼可能做到面面俱到。”
“下官才疏學淺,些許狂妄之言,還請尚書大人不要見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