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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大嬸看到人來,早縮著肩膀垂下眼皮躲在一旁不敢看人了。

但她似乎又想看他,眼珠子轉來轉去自以為不露痕跡地悄悄去打量他……

她這副樣子正是大多數人見到他時的樣子。

他們因他優越的外貌想看他,又因他的氣勢嚇得不敢看他,畏畏縮縮的不大方。

倒是被大嬸誤以為是逃奴的言無雙,看人十分大膽放肆。

眼神更是將他從頭掃到腳,又從腳掃到他臉上,最後定格到他血色充足的紅唇上。

估計是看得滿意了,她臉上露出很明顯的笑來。

她笑,容妄真眉頭就皺了起來。

“既醒了就下山離開吧。”

他這話是扭頭對瘦小子容廣說的,都沒問言無雙一句就回了自己的禪房。

每年的三月他都要到此處坐禪半個月,坐禪時他就是一個普通僧人,穿普通僧袍,吃尋常齋飯。

這半個月既是修禪,也是他難得的歇息養神的時刻。

此時的他不再是權傾朝野的慈王,就是一個尋常的禮佛人。

容廣得了他的吩咐,就要來催言無雙走。

至於大嬸,既然無需她照顧言無雙,自然也要跟著下山回家。

大嬸十分願意走,掙銀子歸掙銀子,離家這幾天,她心裡其實一直止不住的掛心著家裡的一切。

言無雙十分不願意走,她決定聽從大嬸的建議,“賴”在恩人家裡,嘿嘿。

“不急。”她繞過容廣去追容妄真。

“你…救..了我?”她人矮腿短步伐倒是邁得快,躂躂躂追到他旁邊和他並排走。

容廣跟在她後頭要去拉她,她不讓,繞到容妄真另一邊:“我…不走。”

她大病初癒,小模樣瞧著委實有幾分可憐,容廣也不十分下得去手拉她。

他於是看向自家主子,容妄真卻看向窩在自己身側的言無雙。

她離自己太近了,他擰緊眉,往前邁幾步,拉開了與她的距離。

言無雙沒注意到他的這點動作,也跟上前,眼神肆無憚落到他臉上,笑意盈盈衝他一抱拳,心情極好:“多謝你…救我。”

容妄真移回視線,冷淡應道:“不必。”

他被封慈王,那自然是滿腹慈悲,菩薩再世,別說救人了,哪怕當時遇到的是隻野貓野狗,他也會菩薩心腸帶回廟裡來避避雨。

他敏銳地察覺到了言無雙話間的停頓,無甚憐憫之心地開了口:“竟是個小結巴。”

看他此番模樣,似乎又與“慈”沒多大關聯,顯出來的是冷淡刻薄的壞人樣。

言無雙早知道自己結巴的事實,她也能坦然地接受別人對自己的調侃與嘲笑。

但面對他的開口,心裡就略感有幾分不自在。

她也不自卑,梗著脖子伸出食指據理力爭:“些許…而已。”

鼓著臉頰表明自己的本事:“說..不行,寫..可以。”

曾有一度她自卑到不願意開口,隨身帶有紙和筆,都是寫字和人溝通。有時候心情極壞,既不想說話,又不想寫字,就拿手去比劃罵人,沒一個人能看懂。

她覺得自己可厲害了,才不願意承認自己是那種尋常無用的結巴。

她巴巴朝他說道:“我..報答你,錢…”

錢或者人,或者錢和人,都可。

你要什麼?儘管說來一聽。

他看她一眼,抬腳繼續走,一面出聲打斷了她的話:“不必,你該速速離去。”

這是在廟裡,來往的都是僧人男人,她一個小姑娘留在這兒不合適。

他們似是說得十分愉快,容廣便沒有跟了。

他轉而去叫大嬸,打算先送她下山。

沒人來趕自己走,言無雙便跟在容妄真身後跑。

她努力跟上他的步伐,一面巴巴應他的話:“我…我無…處可去。”

想到言家人,她縱然已明白他們對自己的不喜,也接受了他們對自己的不喜。

但人心肉長,一想起此事,她仍難免會覺得有幾分低落。

她情緒不好,水汪汪的大眼睛霎時堆滿了委屈,肩膀也塌下來,垂著個腦袋萬分可憐的樣子。

容妄真歪過頭看她一眼,又繼續腳下的路,一邊漫不經心問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我命人送你回去。”

他府上的人親自還孩子,料想她家的人不敢不接。

家?

言無雙也抬頭看他,眼眶裡不知何時堆滿了淚水:“我…沒家了。”

她不是為言家流淚,而是為祖母流淚。

祖母離去,她便沒有了家。

言家人因為心裡的成見,百般看不上言無雙,從樣貌到氣質將她嫌棄了個遍。

其實言無雙也沒那麼差,就說她一雙眼睛,又大又亮清瑩瑩水潤潤,宛如瑪瑙琥珀珍珠寶石,再漂亮不過再出彩沒有。

那些因她口齒慢而說不出口的話、而表達不出來的情感,全堆在她的那雙眼睛裡。

此刻她淚眼汪汪地看人,哪怕容妄真內心裡再如何冷漠沒有情感,也不由地有幾分心軟。

他想到自己遇到她時的場景,那般惡劣情況下她一身傷地出現在外頭,肯定也是被逼得沒有辦法了。

“孤老院或是再為你尋一戶人家…”

尋人家到底有幾分麻煩,需得考量那戶人家的人品,他皺皺眉想要收回這句話。

但觸及到她的眼睛,不由地還是下定了主意:“為你尋一戶和氣的好人家…”

“你。”言如雙迫不及待截了他的話頭。

眼淚成了清洗眼珠的工具,直將她的眼睛洗得更亮更水潤。

她挨著他,打蛇隨棍上:“既如此,我…我選你。”

嗯?

他停步看她,幾乎要懷疑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心中懷疑是容廣說的,便問她:“你知我是誰麼就選我?”

潛意思卻是,你選我?本王倒不是很想選你。

言無雙不知他話裡的深意,一味喜氣洋洋地應道:“你..你是…我恩人,我最…信你,只…信你。你…你家就…就是最…最好的人家。”

最好?

她天真了。

容妄真表面唸佛,凡事都愛講個慈悲之心,這麼些年的名聲經營下來,他這個慈王也確實得到朝野百姓的一片稱讚。

但他為人實際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

就比如此時,他就萬分想打破她可笑的天真與對人性的盲目相信。

他輕輕一笑,直視她充滿期待與喜悅的目光,斷然拒絕道:“不可,你自離去吧。”

“我這裡一刻都留不得你,速走!”

說罷大叫容廣,容廣聽到叫聲連忙過來。

大嬸束著袖子在遠處往這邊看。

“爺?”

他一指言無雙,吩咐道:“將她帶下山。”

他若執意不願留人,言無雙縱然想留也留不下,加上她的口齒問題,還不等求情的話說出來,他就已經遠離了她回到了禪房內。

容廣拉言無雙:“快走吧,再磨蹭只怕雨又要下來了。”

正說著,竟有點點滴滴的雨落到他們額頭上、臉上。

沒一會兒雨勢加大,淅瀝瀝嘩啦啦說來就來。

這回別說言無雙,就是那嬸子估計一時也走不了。

言無雙將目光移到容廣臉上,真誠問他:“我…無…無處可去,再…留…留我..幾日,可好?”

她單薄又可憐,容廣不由就有幾分心軟。

又見她結結巴巴一句話要說老半天,心裡更是對她又多幾分同情。

且此時雨勢確實大,他想了想於是奔過去敲起了容妄真的門,沒一會兒又滿面笑容跑到言無雙旁邊:“你先留下吧,等雨小了再走。”

言無雙點頭,和他道了謝。

眼神落到那扇關起的門上,心裡有些許得意:天要留我,天意不可違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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