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灣,簡娘回到村子時,因著兩次被請客,時間已經不早,她簡單收拾一番,就用籃子提了買來的一些禮物出門了。
到了石大郎家,發現門是關著的,旁邊的小院裡倒是傳來了熱鬧的聲音。
剛敲了兩下門,春嫂子的兒子小壯就衝過來開了門,然後衝著院子大聲喊:“是簡小姨來了!”
“哎喲小兔崽子,你可小點聲吧,嚇著你小姨了。”大郎媳婦衝著院門笑著喊,嗓門沒比兒子的小。
“春嫂子,你太小看我了。”簡娘關上門,進了院。
阿遠娘和大郎媳婦坐在院中剝豆子,方遠在後邊的桌旁坐著,手裡拿著一本書,見她進來,抬眼看來,點點頭便算是打了招呼,就又低頭認真讀書了。
阿遠娘從屋裡搬了一張小凳子出來,招呼她坐下。
“那是,簡娘可是天天在山上採藥呢,一般的姑娘可沒這個本事!”大郎媳婦笑著說。
自打跟簡娘熟起來後,她越發的喜歡這個姑娘,長得好看,性格沉靜,要是自己肚子裡這個是閨女,一定讓簡娘幫她帶帶,也沾染上幾分。
“嫂子可別拿我打趣了。”簡娘把籃子放在腳邊,拿出一包酸梅和糖,忽視小壯發亮的眼睛,遞給了大郎媳婦,“春嫂子,店老闆說這個酸梅子可酸了,你最近不是噁心嘛,吃點這個會好一點,這個糖是給小壯的,怕他多吃壞牙,你替他保管著。”
“簡妹子你真有心,我趕緊吃一顆,這嘴裡正沒滋沒味的呢!哎喲,真的酸!這糖你放心,一天一顆,晚上不給吃,犯錯就沒有了。”大郎媳婦說完,旁邊的兒子已經垮了一張臉了。
“大娘,這個給您,這個梅子比較甜。”又遞給了阿遠娘一包,阿遠娘也沒推辭,笑呵呵地接下,也打開捏了一顆吃了。
最後還剩下一包,是給方遠的,剛拿出來,就發現大郎媳婦正盯著自己,簡娘突然就覺得氣氛有點不對了。
其實她不知道的是,後方的方遠已經坐立難安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書,實際上半個字都沒看進去,幸好坐在大家的身後,沒人注意到。
簡娘硬著頭皮說:“這是地瓜幹,之前聽大娘你說,阿、阿遠看書的時候喜歡拿這個當零嘴,所以就買了點。”
“對,阿遠可喜歡吃地瓜幹了,正好他在看書,簡妹子你快拿過去給他。”大郎媳婦突然搶著說,阿遠娘居然也沒吭氣兒。
簡娘只得自己走到桌前,而方遠正努力控制住緊張的自己,努力死盯著書,桌下的手心裡冒出了點汗,臉又開始紅了。
簡娘把東西放到桌上,推到方遠面前說:“先休息一下,嚐嚐看。”
方遠這才放下書,輕聲說著:“多謝簡姑娘。”
伸出手打開紙包,拿了一根黃燦燦的地瓜幹,咬了一口,邊細嚼慢嚥邊說:“很好吃。”
“那就好,你多吃點,這兩天吃完,不然受潮後就不好吃了。”簡娘隨口說著,心裡在猶豫要不要跟對方說今天的“喝茶事件”。
“嗯。”方遠看了簡娘一眼,點點頭。
兩人一時無話,簡娘也沒再張口,又回到位置上,和阿遠娘、春嫂子聊了一會兒,就準備回家了。
阿遠娘想起什麼,急忙說:“簡姑娘等一下。”
說完進了屋裡,不一會兒拿了個柳條編的小筐子出來,也就兩個巴掌大,遞了過來,說:“剛摘下來的,簡姑娘帶回去嚐個鮮。
簡娘接過一看,裡面是滿滿一筐金黃的枇杷,很是饞人,也沒客氣地收了。正要走,就聽大郎媳婦說:“阿遠,你送送簡妹子。”
“不用,又不是不認識路。”簡娘慌忙拒絕。
大郎媳婦爽利道:“你都拿了這麼多吃的來,送送你怎麼了,快點兒,阿遠。”說著拿眼神攛掇方遠。
“那個,還是讓我送你吧。”方遠站起身,慢慢走過來,他已經不需要用柺杖,但走路還是得小心慢行。
簡娘只得答應:“那好吧,大娘,春嫂子,我先回了。”
阿遠娘點頭道:“回吧,路上慢點。”
於是簡娘先向外走去,方遠在身後靜靜地跟著。
到了門外,簡娘轉身說:“到門口就行了,不用送了。”
方遠不知如何堅持,只能默默點頭,結果就見剛走了兩步的簡娘又轉身回來,臉上帶著為難的表情,張了張嘴,又閉上。
方遠不解:“簡姑娘可是有什麼為難的事嗎?”
簡娘點了點頭,最後還是說了:“我今天,在縣城裡碰上了一位李小姐……”
她只說了李小姐向她打聽和幫忙的事,並沒有為李小姐的身不由己說話,畢竟整個事件裡,最受傷的是方遠,她不可能再讓方遠去體諒李小姐。
方遠面色平靜地聽完,雖然他的內心並不像表面那麼波瀾不驚,但這幾個月他已經慢慢走出了陰霾,所以對李家人已經沒那麼恨了,現在的他們只是不相干的陌路人罷了。
想到這,他釋然地說:“多謝簡姑娘告知,也多謝你拒絕了她,畢竟這件事裡,李小姐也只是聽從父母之命罷了。”
簡娘看著他的臉,那道駭人的疤上,結痂已經脫落,呈現出新生肉的嫩粉。
時間是最好的傷藥,它會無聲無息地療愈著傷口。
她放下心來,再次告辭離開。
方遠看著簡娘徐徐遠去的背影,有些出神,直到人影已經看不見了,才收回目光,轉身回了院子。
看兒子有點心事重重的樣子,阿遠娘不知道自己剛才沒阻止大郎媳婦到底是不是對的。
這時石大郎過來了,大郎媳婦把兒子小壯塞給自家男人,說:“你先回去,把飯蒸上,我一會兒再回家。”
石大郎是憨厚的性子,對媳婦言聽計從,抱著兒子就走了。
不懂事的小屁孩不在了,不用擔心小孩子學話給傳出去後,大郎媳婦放心地開始搞事情。
她是知道退婚的事的,畢竟兩家共用一堵矮牆,只不過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所以也只當不知道,她是性子直,又不傻。
於是她問正準備坐回桌前的方遠:“阿遠,你覺得簡姑娘怎麼樣?”
大郎媳婦輕飄飄的一句話,仿若平地一聲驚雷,方遠嚇得腳下不穩,險些摔跤。他趕緊撐住桌子,抬眼呆呆地看著大郎媳婦和阿孃,腦袋都空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