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尖銳,嚇得小阿凌先是愣了愣。
隨後眼睛紅紅,小鼻子抽了抽,發出輕聲的啜泣。
餘素像是意識到什麼,撲在阿凌面前,有些慌亂的擦拭著他的小臉。
“阿凌不哭,娘不是故意的,你還記得上次有人在門口放了你最愛的雞腿,結果你就生病了嗎?”
那時候阿凌還小,他們母子常年被關在這祠堂的隔間,不許踏出半步,外面的人送什麼吃什麼。
起先還好,有點葷腥,到了後面的飯菜和涮鍋水沒什麼區別。
阿凌要長身體,怎麼可以每日吃這些沒有營養的東西?
她就把主意打到了供品上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外面外面發現了。
有一次門口放了個有毒的雞腿,阿凌吃了又吐又拉。
本就瘦瘦小小的人兒,經過那麼一遭後,餘素都懷疑他挺不挺得過去。
還好,他像棵頑強的野草,努力活了下來。
在旁邊聽到的黎芷心裡挺不是滋味的。
她來的時候有聽說祠堂這邊‘住’著餘姨娘,是當初宮裡賞給侯爺的美妾。
後來不知道犯了什麼錯,生下小公子後便消失在侯府眾人眼前,也無人敢輕易提起,卻不曾想過的是這般苦日子。
但有一點不合理,她結合阿凌和黎正霖的面相來看,兩人似乎沒有血緣關係?
那阿凌又是誰的孩子?
思忖間,祠堂大門被推開一道門縫,一大一小兩顆腦袋探出來。
在看見黎芷手裡另一個雞腿的時候瞳孔一震。
“怎麼了?”
餘素見她問出聲,有些結結巴巴的開口:
“對、對不起,我剛有敲門,沒人回應我才推門的。
就是想告訴你如果有人在門前放了吃的千萬不要吃,但現在看來好像不用了……”
她有想過是侯夫人想要斬草除根,也有想過是府裡的哪位少爺小姐惡作劇。
壓根就沒想過是這個才被接回府的四小姐。
她不知道黎芷為什麼被關進來,也不關心這個,就是覺得她很特別。
讓她來罰跪,就沒見她跪過。
她去換香的時候,都是見黎芷抱著一個箱子坐在蒲團上閉目休息。
平靜淡然的不像是在受罰。
黎芷頷首,看了眼餘素腿邊眼巴巴望著自己的小糰子,朝他招了招手。
“過來,吃。”
阿凌沒有直接過去,而是望向餘素。
她摸了摸阿凌的頭,有些苦澀的笑了笑:“想去就去。”
阿凌拽著她的衣服,茫然的問道:“那娘呢?”
餘素搖頭,內心越發酸澀難捱:“娘就不去了。”
她將阿凌往裡推了推,隨即將祠堂的房門關好,將裡面的一切隔絕開來。
自己則是靜靜的守在院子裡,眼淚簌簌的往下掉。
好難啊,她沒有能力養好阿凌,只有讓他跟著自己吃苦,更沒有能力拒絕黎芷剛才釋放的善意。
看著阿凌一步步走過去,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她的心上,疼痛又柔軟,卻又無一不在宣示著自己的無能與懦弱。
阿凌胃口小,又長久不沾葷腥,黎芷也沒讓他多吃,但小傢伙還是一臉滿足的眯了眯眼。
“謝謝姐姐,阿凌不吃了,這塊留給娘吃。”
他的手指著黎芷分給他的幾塊,想到娘吃了肉肉後和他一樣高興,就忍不住搖頭晃腦起來。
黎芷捏了捏他的小臉:“這麼孝順啊?再分你一塊好不好?”
阿凌眼睛亮了亮,猛地點頭,小奶音特別敞亮:“好~”
目送他離開,黎芷的臉色有些微白和詫異。
她喚出‘紙人君’,將它放在那件男士外袍上,戳了戳它。
“循著這個味兒,幫我個小忙。”
小紙人撲騰著小腿,哧溜一下滑出門外,朝著攝政王府飄去。
攝政王府戒備森嚴,但凡是隻蒼蠅飛進來,都得被攔下問清楚祖宗十八代。
偏偏無人發現巴掌大的小紙人狗狗祟祟貼著牆腳,一路飄到了書房。
裡面傳來裴渡懶散低沉的嗓音,小紙人趴在窗臺上看了會。
直到談話結束,很有禮貌的敲了敲窗戶的木框。
突然一道帶著殺意的勁風掃了過來,木窗應聲而碎。
凌蒼的身影如鬼魅一般閃了過來,和紙人君的豆豆眼對上,臉上剛築起的冷冽緩緩裂開。
“你是什麼東西?”
一般的紙人是沒有眼睛的,但黎芷實在無聊,就畫了雙豆豆眼代替自己的眼睛。
她是沒想到裴渡的反應這麼大,自己冒頭就被秒。
無辜的眨了眨豆豆眼,被凌蒼兩指捏著遞到了裴渡面前。
“爺,不知道哪兒來的東西,看著有點像巫術。”
巫術?
紙人君氣的在他手裡直撲騰,短粗短粗的手手腳腳看起來格外喜劇。
裴渡往後靠了靠,一隻手搭在桌沿上輕輕叩擊著,眼神卻是直勾勾的看著紙人君,勾了勾手指。
“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凌蒼的錯覺,他手上的力道剛一鬆開。
那小紙人的黑豆眼就迸射出一道奇異的光芒,朝著裴渡飛撲而去。
這急切的模樣,和狗見了肉骨頭似的?
不對不對,不能那般形容爺,反正就是那個意思!
裴渡看著抱著自己手指蹭了蹭的紙人君,輕笑著戳了戳它。
“黎芷?”
原本還一臉舒爽的紙人君虎軀一震,顫顫巍巍的抖了抖小短腿,轉過頭。
迎上他那雙似笑非笑的眸子,肉眼可見的心虛。
裴渡身子往前傾,單手支著側臉。
那雙暗紅的眸子就這麼睇著它,像兩個大紅燈籠。
壓迫感實在強,紙人君直接癱在桌上耍賴,還不忘和他的手指貼貼。
散漫又帶著幾分戲謔的腔調自上而下:“就這麼喜歡本王?”
侯府祠堂裡的黎芷覺得麵皮一陣發熱,這人怎麼這麼自戀?
慶幸的是她只和紙人君分享了五感之一的視覺。
否則就這個距離,自己早就紅溫成烤肉了。
紙人君說話是不可能說話的,但裴渡也隱約猜到了它來的目的。
將小紙人拎到自己肩上,繼續辦公。
紙人君眨了眨豆豆眼,對於這突如其來的驚喜有片刻的微怔。
這是默許了?
於是趁著裴渡認真辦公的時候,紙人君挪了挪身形,慢慢靠近他的脖子。
濃郁的靈氣將它包裹,以紙為媒傳遞到黎芷那裡,如涓涓細流般充盈她的身體。
雖然沒有本人親身靠近的效果好,但聊勝於無?
凌蒼看了眼得寸進尺,直接貼在自家爺脖子上的小紙片,抽了抽嘴角。
門外響起敲門聲,裴渡頭也不抬的應了聲,便見景陽帶著一身血氣推門而入。
“爺,青衣樓的據點挑了,但他們在北皋不止一個,恐怕會找機會復仇。”
裴渡凝嗤了聲,慢條斯理的開口:“無妨,一個警告而已,若是不聽,那就徹底剷除。”
景陽點了點頭,將手裡的冊子遞了過去。
“這是太守壽宴的名單,上面還有破月使臣前來獻禮。”
破月使臣?
緊緊扒在裴渡脖子上的紙人君動了動身形,突然聽見一道驚恐的吸氣聲傳來。
“何方妖孽!還不快從王爺身上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