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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呀,這胰子真是沒得說呀!翁姐你看,我就輕輕搓一下,這手指甲縫都給洗乾淨了!”

“張家妹子,你看這泡泡真舒服,洗過的手都嫩多了。”

“可不是!王嬸你也來點,不但是洗得乾淨,還滑溜!?”

幾個女人邊用香胰子搓洗著雙手,邊互相比較著。

“哎,用過這個胰子,我這手上好似抹了油脂似得,一點都不幹!”

“對,對,你們看陳夫人,難怪這臉就和剝了殼的雞蛋似的,怕不是每天用這香胰子洗吧?”

“可不是嗎,我這連著幾天呆在山上,昨天好容易攢了點乾淨水洗個澡,各位姐姐不知道啊,那香胰子洗浴過,竟是說不出的滑溜。”陳夫人矜持地抬手摸摸自己的頭髮,露出一截光滑的手手腕。

“哎呀,陳夫人,你這面色,嘖嘖,還有這胳膊,比那綢緞還滑,又光又白。”王嬸輕輕扯過陳夫人的手腕,嘖嘖稱奇。

“王嬸又拿我說笑,我又不是小姑娘,哪裡還有什麼又光又白的皮膚啊!”陳夫人拿帕子掩飾了一下翹著老高的嘴角,滿臉自得的神情。

香附縣南街的杆子弄裡,一戶二進的院子庭院裡擺著一個茶爐,一個小丫鬟拿帕子墊著把手,拎起冒著熱氣的茶壺,分別在茶碗裡衝進熱水,茶碗中色的粉末立即化為乳白的茶湯,丫鬟又拿起茶匙攪拌幾下,待全部溶解後又一一端給庭院中的女人們。

這些女人三五成堆,嘰嘰喳喳個不停,他們正在辦十日一聚的茶會,一般都是要準備些茶水乾果之類的吃喝,彼此交流下市井之間的見聞。

最近雖然各家都遇到不少的事務,也有幾個人嘴裡來的時候都嚷嚷忙得走不開,不過女人們一旦坐下那就不肯即刻走的,非得要議論夠家長裡短才行。

尤其是最近要說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這不是剛剛又見識了一番陳夫人帶來的香胰子,大家都圍著陳夫人問,

“這香胰子多少錢一塊啊?你家鋪子有賣嗎?”女人們紛紛打聽。

“這個呀,就沒幾塊啦,我當家的送了幾塊給他舅舅,其餘的打算帶去府城,哎,也不敢多賣,就按三錢二分的價格。”陳夫人回答。

“什麼?多少?”

“三錢二分!平常的胰子這都能買十塊了!”

“這東西好是好,就是太貴了!”這個價格顯然超過很多人的心理預期,也吸引更多的人過來使用這種香胰子洗手,有些人洗了一遍還不夠,還要重複洗,很快這胰子就少了一半下去。

陳夫人看了嘴直抽抽,一眾女人紛紛用鼻子聞著胰子洗過的雙手,嘖嘖稱讚。

“哎呀,今天我們都沾了陳夫人的光了,哪天我得空也去府城買一塊,這要是洗過了都能像陳夫人似的,多少錢也值啊!”翁姐笑著打了圓場,端起剛上來的茶碗就要喝,“哎,這茶稀奇了,我還是在山上瞧見過,該不是奶茶吧?”

“對,就是奶茶,哎呀,那不是在山上,我家小寶嘗過了就日日惦念,只好又求著探花郎多勻了一點,好哄他吃藥,就剩這些了,帶來給大家嚐嚐。”陳夫人說完也喝了一口,臉上露出十分享受的表情。

“是嗎?我沒去那山上,那真要嚐嚐。”

王嬸端起茶杯,先聞了聞,“好香的奶味!”又輕輕啜了一口,滿意地眯起眼,“嗯,這味可醇!張家妹子,你說是不是?”

張家妹子直接喝了一大口,“我在山上就嘗過,是我那閨女給我打的,嗯,陳夫人捨得放,這味道就和一開始時候的一樣醇厚,不像後來就剩點甜味了。”

“是嗎,那我也嚐嚐!哎呀真甜,比紅糖水甜多了!”王嬸子咂吧著嘴,小口小口的眯著,就和男人品酒似的慢慢品味。

“對,對,就是這個味,那奶茶我上回也喝過,嘖嘖,太香了,你們不知道啊,可管飽了,有時候喝一杯下去,半天都不會餓。”張家妹子作為有過經驗的人,立刻傳授經驗。

“紅糖水哪能和這奶茶比,奶茶奶茶,聽說是摻了奶的,我聽說啊,是北方那邊拿牛奶做的,這比紅糖水更養人啦。”不知是誰說了一句。

“啊,難怪,我隔壁家那個老婆子,牙齒都掉光了,到山上喝了三天奶茶,那臉就跟吹起來似的,胖了一圈呢!”

“哎,要這樣一說,還真是,我兒媳婦懷了娃,原本聞到點味就吐,在山上喝了幾天奶茶,我看著都胖了。”

有個女人聽見了,開口就問:“是嗎?這奶茶真是一股奶香味,我女兒奶孩子呢,要是給她喝是不是能催奶啊?”

“啊,要不怎麼說是陳夫人這好東西多呢,這也有賣的嗎?”

“哎呀,我家也就得了不到一斤呢,也就這點全都帶來了,就為了給大家嚐嚐。”陳夫人有點可惜的說。

“探花郎大人給的,那肯定是難得的好東西!”

“誰說不是呢,聽說是從京城帶來的,該不會是皇上賜給他的吧?”

“就是,就是,我們這裡哪有用奶做茶的,必定是京城得來的。”

“哎,說到探花郎,”王嬸壓低聲音,“昨天有人看到何家帶著女兒去探花郎家裡了,怕不是兩家要結親吧?”

“不能吧,那探花郎以前有道士批過命,要三十過了才能成親呢,他家說了多少年了。”

“聽說是上官大娘看上那閨女了,非要娶進門呢!”

“啊,那何嬸子怎麼臉黑得像鍋底呢,該不會那探花郎沒給夠聘禮吧?”

“聽說是做小妾了,昨天只給了她家一筐竹炭做聘禮,雖說現在竹炭難買,那也太少了不是。”

“哎,不能這麼說,納妾有啥聘禮的,直接抬進去也有的。”

“一筐竹炭要以前是不當什麼,現在你看看到哪裡去買,我看也不虧。”

幾個女人越說越起勁,吸引更多人一起加入到討論中,她們一邊低聲討論,一邊悄悄打量另一端的何嬸子,沒注意上官大娘此時就站在她們背後。

“沒有的事!”背後突然傳來一聲。

那幾個女人都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原來是正主來了,不由得露出尷尬的笑容,王嬸走過來拉住上官大娘的手,“哎呀,上官大娘,你看我們也是關心街坊,都想著晚輩兒女有個好啊。”

上官大娘手裡提了個籃子,往地上一放,“知道你們是好心,索性我在這裡說一遍,免得大家多操心。”上官大娘提高音調,滿院子的女人都轉身看著她認真聽她說,連何嬸子也在內。

上官大娘中氣十足的說:“我家兒子大家都知曉,不會在三十前成親,我家的家風也斷不會給他納妾。有些人說我看上哪家姑娘,那是沒有的事。”

說到這裡向何嬸子看了一眼,何嬸正端著茶碗吃茶,聽了後重重地放下茶碗,看也不看上官大娘,一副不屑的樣子。

上官大娘指著地上的籃子:“我家檳兒心裡想的都是大事,在山上散了那許多藥和奶茶都是我兒子的主意,就在昨天我兒子看到大家都缺水少炭,特特地翻找古書,尋出一個好法子,就是用明礬淨水,我家都試過了,只要拿少許明礬放在髒水裡三個時辰就能得乾淨水,能洗浴洗衣,今天就讓我給大家帶過來分發一下,你們自己過來拿去試試。”

眾人聽了紛紛圍過來,有些人來拿明礬,有些人來詢問怎麼使用,庭院中紛紛擾擾,茶會的中心由陳夫人變成了上官大娘,眾人都忙做一團,唯有何嬸子臉色鐵青站在一邊無人理會。

“我說怎麼昨天帶去的竹炭都不要了,原來是那探花尋到了新法子淨水,可憐我家的閨女,竟是沒有這個福氣。”

何嬸子越想越氣,就覺得一股氣憋在胸口生疼,不由張大嘴哇的吐出一口,吐出後自覺舒暢不少,正要招呼丫鬟來清理,腹部又是一陣翻騰,趕緊跑去回茅房,如此竟是往返多次。

“哎呀,何嬸子,你這是跑肚啦?”

等到其他人注意到她的不對勁,何嬸子已是雙腳發虛,她剛張口要說話,就覺得兩眼發黑,隨即咕咚一聲栽倒在地。

……

香附縣衙前後三進,門前照壁上一條清晰的水線提示這裡曾經被大水淹沒過,正廳的桌椅殘留著反覆擦洗後的水珠,不時沿著木紋滑落到青石板地面上,和地面的水漬混雜在一起。

汪縣令帶著馮師爺,在正廳接待上官檳,聽到他說明礬的淨水作用,兩人也很是驚喜,當即就讓江班頭打了桶髒水試驗了一番。

幾人圍著水桶,親眼看著渾濁的黃色髒水中片片汙濁之物附著在明礬上,髒水很快變得清澈起來,大家不免讚歎一番。

汪縣令看過後捻著鬍鬚回身到主座上坐下,笑道,“子繁真是博聞廣識,我輩讀書人自幼熟讀聖賢書,竟也不知明礬有此奇效。”

上官檳也回到客座上坐好,“學生家中經營藥材,也是粗粗有個印象,昨日在家試過方知確有效果,家中餘貨有限,今日只帶了一擔給縣衙試用,不過家父一早已去補貨,日後若有所需再知會一聲即可。”

下面的人過來搬走木桶,江班頭立在旁邊,抬頭看看上官檳和馮師爺,小心翼翼地問了句:“上官大人家藥鋪補了貨後可是會售賣?”

馮師爺瞪了他一眼,“大人在此,怎由得你亂說!”轉頭對上官檳和縣令拱拱手,“兩位大人莫見怪,縣裡洪水過處有諸多百姓流離失所,現如今取水不易,柴炭價高難得,如有明礬淨水,實乃百姓福音,就是不知……”

汪縣令也朝上官檳看了過來,上官檳笑笑,“不瞞大人,家父道這明礬淨水之事傳播開來,價格必定高漲,他一早去進貨就為了能得到平價貨物,所購之貨都會平價售賣,只是這明礬淨水之效,還需大人幫忙宣揚才好。”

汪縣令極為高興,“此乃我等之職責,等下安排里老鄉長過來一睹,他們自會去宣揚。難得令尊大義如此,不愧是家學淵源。”

兩人正要繼續互相吹捧幾句,一個衙役匆匆過來,到汪縣令身邊低聲說了幾句,汪縣令臉色有點難看,揮手打發他退下,看了眼上官檳,斟酌了下語句,開口道:“聽聞子繁在寺院中所施有種黃色藥丸,止腹瀉甚好,不知現在可有多餘?”

上官檳聽了,放下手中剛要喝的茶盞,“還有不少,汪大人可是需要?”

汪縣令回答:“是那囚牢之中的罪人,因山上大水來得突然,這幾日沒人顧得上他們,這不剛下山來,就發現在大水中淹死幾個,其餘人等皆體弱吐瀉,其中一人有家人尋了郎中來看,說怕是痢疾之類。”

“痢疾?”屋中人都吃了一驚。

汪縣令皺起眉頭,搖搖頭,“哎,也是大災之後,飲水不潔疫病難擋,這些戴罪之人本不用理會,只怕真是染疫,引起百姓恐慌,現下百廢待興,藥材郎中都難尋,還要勞煩子繁出讓些靈丹妙藥。”

又轉頭對馮師爺說,“你去喊那郎中過來,讓他到這裡回話。”

上官檳聽了連忙答應,“應有之意,縣尊無需客氣,等下差人和我一起去取,如何使用我會寫明。”

江班頭在一旁湊上來,“此時不同山上,上官大人家中藥材也不是大風吹來的,那些囚徒本就不是良善人,大人不需白給他們藥,只管問他們收錢就是。”

此時衙役帶了郎中過來,行禮之後就直接說,“這南監看押的人都有洩、吐之症,小人今日粗粗看來,有患下痢的發熱不休已不能進食,還有患毒痢的已經神昏譫妄,都需儘快救治,不然病症擴散就不好了。”

郎中的話顯然超出汪縣令的預計,“現在城中患有痢疾的人多嗎?”

“多,因癘氣流行,食物飲水多穢濁,我近日看了很多此類病患。”

在這南方地區,大家對痢疾都不陌生,知道也是極易染病且十分兇險的病症,這一個郎中就說看了不少,若是算上其他郎中看診的,或是無錢醫治的,那就不知有多少了,說不定現在外面已經流傳開來。

汪縣令愁眉不展,嘶嘶連聲,鬍子都要被他自己扯斷了,隨後開口問郎中,“可有防治之法?”

郎中拱拱手,“稟大人,此類病症都是外邪入體,需防病從口入,可以撒石灰,還可以多食大蒜、綠豆湯這類,關鍵之處還是水源潔淨,如今洪水過後可在井水中投小豆、屠蘇酒等物。”說到這裡又朝上官檳拱手,“今日已聽聞上官大人所提的明礬淨水之效,那定是極好。”

上官檳見到這個郎中認識自己,想必在山上也是請來看診施藥過,就開口問他:“我家在寺中所施那種黃色藥丸,不知可否用於此症?”

郎中低頭沉思一會,“痢疾也分多種,按理要分類用藥,不過當日在山上眾人也有不同類的洩瀉之症,當時只這一種藥可用,似是效果都不錯,但用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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