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瀾月脫口而出:“可否借一步說話?”
“師妹?”這下不光是圍過來的夏清露幾人驚到了,那青年也有些驚訝。
“不知我周某還是這酒樓有哪處讓仙長看得上眼了,真是蓬蓽生輝、柴門有慶。”周老闆一邊高興著,一邊似乎又有些為難,“只是不巧,今日周某確是有要事要處理,是沒法再請幾位仙長一頓飯賠罪了,要不,明日?”
“不必,我只是隨口一說,冒犯周老闆了。”傅瀾月在話出口的一瞬就後悔了,懊惱自己的嘴怎麼這麼快,還不過腦子。
自己的猜測成真的可能性大約和常年乾旱的烏郃城忽然天降甘霖一樣小。
況且明日一早,“鯤鵬”就該重新起飛了。
周老闆又客套幾句,見傅瀾月幾人連連拒絕,這才作罷,又加送了一盒月餅。
傅瀾月幾人走後,承香館重新歡騰起來,臺上的南姒卻收到了周老闆的眼神,連忙趁眾人不注意跑下了臺,上了承香館頂樓。
周老闆正坐在欄杆前,垂眸看著底下鶯歌燕舞,聽見南姒來了,頭也不回,“坐,喝茶。”
南姒小心翼翼地在案前坐下,周老闆卻始終沒有搭理她的意思,只是專心致志地看著樓下的表演,她只好聽話喝著面前的茶水,茶葉都沏了三回,才見周老闆有了動靜。
“你知道她是玄衍修士,做什麼調戲她?”
南姒一個激靈,手中的茶灑了大半。
“你抖什麼,我又不咬人。”周老闆無奈一笑。
“你不咬人,比咬人的還可怕。”南姒一雙漂亮眼睛看著他,哪兒還有半分舞臺上勾魂攝魄的花魁氣場,頃刻間變成了只小白兔,“我就是看她好看,人還裝得一本正經的……誰知道真是正經人啊。”
周老闆尋思片刻,“罷了,反正他們只是途經烏郃,往後應該也不會再碰見。”
語罷,他又拿扇柄敲了下南姒的腦袋,“我說你這個見色起意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能不能有點姑娘家的矜持?”
南姒捂著腦袋,覺得自己可冤死了,“都幹這行了,還要什麼矜持?”
日落後,天氣轉涼,寒風吹來竟有些刺骨的意味。
東平向來沒有宵禁的習慣,夜幕降臨,烏郃城的大街還在張燈結綵,民眾們已經把腰間的衣裳給穿了起來,脖頸間毛茸茸的一圈,看起來頗為暖和。
幾位師姐們還想去看看烏郃的晚市,傅瀾月被折騰了一下午,再加上承香館裡受到的驚嚇,實在沒那個精力再去折騰一晚上,擺擺手就和幾人告別,回了鯤鵬上。
那位周老闆還真沒誆人,傅瀾月剛走到鯤鵬門口,就被值守的小弟子攔下,說是有人送了東西來說要給一位盲眼的女道長賠罪。
傅瀾月道了聲謝,只提走了一盒,交代小弟子等夏清露一行回來了,剩下兩盒給她們。
幾乎是挨著床榻的瞬間,傅瀾月就癱了下去。
她上輩子陪不了她親媽逛街,這輩子也沒法陪師姐逛街。
哪怕修為再高,也經不起這樣折騰啊。
傅瀾月在心裡哀嚎完,立刻從床上一骨碌爬了起來,打開了周老闆送的點心盒。
兩層的小食盒,分量挺足,一看就知道這位老闆是個很會做生意的,秉持著誠信的理念經營,怎麼可能會不能做強做大?
剛一打開,甜味就盈了滿屋,傅瀾月心裡一亮。
底下一層是方才在承香館吃過的月餅,漿皮的,混糖皮的,酥皮的,一樣都有個兩三塊,個個精緻無比。
上面那層是其他的各式點心,做工同樣不凡,叫人垂涎欲滴。
傅瀾月翻身從自己的包裹裡找出一壺梅花酒,剛利落地開了封,就聽廂門又響了。
“瀾月開門,是我!”
“……”傅瀾月欲哭無淚,到底為什麼這一個個的都喜歡找她玩?連個清淨都沒有了!
帶著十分有九分的不情願,傅瀾月磨磨蹭蹭地起身把門打開,門外的奕絡就衝了進來,邊用力拍了拍她的背,邊順手就端了她的酒,“好啊你,竟然在屋子裡吃獨食!也不叫師姐,虧我還想著你……對得起你師姐我嗎?”
“師姐你慢點喝,給我留點,我可沒帶幾壺……”傅瀾月扶額,把門外的另一人請了進來。
這另一位正是項知遠。
“你們倆怎麼走到一起去了?”傅瀾月問。
“我買了些糕點,正要來問問小師姐吃不吃。”項知遠笑出一口白牙,晃了晃手裡的食盒,叮噹作響,“就在門口碰見奕絡師姐了。”
“瞧你那小氣樣。”奕絡哼哼唧唧地接嘴,“誰知道你已經吃上了……”
“來都來了,那你坐下吃點?”傅瀾月這句是對項知遠說的,她又轉向毫不見外竄上她床榻的奕絡,“人家是跟我分享美食來了,奕絡師姐你又來做什麼?”
奕絡在床榻上滾了一圈,終於肯放過被她蹂躪亂的被子,“知遠送物質食糧,我給你送精神食糧呢。”
傅瀾月道:“你送什麼精神食糧?”
“我呀,你看到我不高興嗎?”
傅瀾月輕笑一聲。
這自來熟,連“知遠”都叫上了。
她招呼項知遠坐下,表示奕絡向來都是這個樣子,別跟她計較,又開封了一壺梅花酒,“這是我自己釀的,嚐嚐看——從前喝過吧?那就行,得對自己酒量有個估計,我怕你屆時喝醉了。”
項知遠一口酒下肚,故意發出一聲感嘆,讚歎道:“小師姐真是好手藝,這味道醇馥幽鬱,口感清爽細膩,比金陽流金閣的招牌還好喝呢。”
傅瀾月被他逗得不禁莞爾,“我從來沒問過,你是金陽項家的孩子?”
“是。”
“哪一脈的?”
“家父項挈,項平正。”項知遠認真答道。
“項平正……”傅瀾月依稀有點印象,好像是定遠侯最小的那個孩子,她小時候總能聽見這位和她差了快十歲的小郡王在金陽招搖過市地搗亂,沒想到一轉眼,昔日故人的孩子都已這麼大了。
歲月不留人,修仙者更是如此,十數年光陰彈指便過,人間生了皺紋,仙門卻還亭亭如立。
傅瀾月舉杯和這位故人之子一碰,調侃道:“要是我那會兒沒走,說不準這會兒你還得管我喊個伯母還是娘。”
項知遠一下子奓了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