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笑着离别
世人常说七十古稀,人老成精。
至于能不能成精,陈老爷子不清楚。
但他确实体会到了,孤寡老人的寂寞滋味。
陈秀在狗牙山村这十年,与村民们结下了深厚的感情。
但他总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甚至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就在陈秀看着眼前庄稼地怔怔出神的时候,王小萌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陈…陈哥,我想跟你说两句话。”
十年的时间,王小萌已经从当初的稚嫩青涩的少女,蜕变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恍惚间,陈秀突然想到了一句话:粉红多汁的蜜桃成熟了,该摘了。
二人就这样一路并肩走着,皆都沉默不言。
直到走到村前的潺潺溪流处,一座木桥上,陈秀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眼前的波光粼粼,轻叹一口气。
王小萌今天是来告白的,陈秀知道。
这么些年小妮子对他的感情,自己又何尝不知?
但是他……已经没有爱了啊!
王小萌不停地卷动衣襟,她鼓起勇气正要告白时,陈秀率先开口。
“小萌,你是个好女孩。”
“我们不合适。”
“对不起。”
陈秀一气呵成的说完,面带愧色。
长痛不如短痛,自己别无他法,只能这样做。
感情属实让陈秀玩明白了,直接好人卡一套三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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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萌低垂着头,娇躯微微颤抖。
黄昏日暮下,红云似棉,风又起了。
吹散了王小萌的秀发,她双手掩面,啜泣呜咽。
陈秀不知所措,然后他逃也似的就走了,第一次当了懦夫。
“陈哥,我是真的好喜欢你呀…”
湖面如镜,映照晚霞,如似天地画卷。
风很大,却带不走十年的青春暗恋。
白驹过隙,又过了十年。
二十年的时间,能让一个青春小伙变成沧桑大叔。
陈秀在脸上涂了一层秘制的蜡黄,让自己看起来显得苍老一些。
但他知道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再过二十年脸上就该起皱纹了,可陈秀也不会易容术啊。
即使全村人集体降智糊弄了过去,但再过二十年呢?
难不成自己真要把自己给弄死?!
虽然心中有万般不舍,但陈秀知道,真的该到离开的时候了。
最近这二年半的时间里,小黑子越来越黑,可能是陈皮吃太多了。
它经常会受到村里其它畜牲的嘲笑,就连翠花也不搭理它了。
这让小黑子很是难过,整天耷拉个脑袋,无精打采。
陈秀看到小黑子不复之前的雄伟,感到心疼又气愤。
长的黑是小黑子的错吗?为什么总是这样对待它?!
对一个无辜之鸡恶语相向,你们这些施暴者难道良心就不会痛吗?
不会受到谴责吗??
“小黑子,不要垂头丧气,要笑着面对生活。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因为你是最美的鸡!”
“加油,奥利给!”
陈秀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给小黑子强灌心灵鸡汤。
最终,小黑子重新振作,又再一次雄起了起来。
这十年真的是多事之秋。
赵国与乾国之间的战争越来越惨烈,往往都是成军的溃败与覆灭。
赵国军队的建制固定,人没了自然需要增补兵员。
自从十年前光棍军出征全军覆没,赵国官差又陆续三次的来到狗牙山村征兵。
狗牙山村民咬着牙、含着泪,将村里仅剩的十几名光棍凑齐了起来,第二次送往前线战场。
初春入盛夏,蝉鸣声声,萤火纷飞。
前方战场有消息传来,光棍军再一次全军覆没,无人能回到山清水秀的家乡。
由于那块阵地已经被乾国人给夺了去,这次的光棍军尸骨无存,村民们只能为他们立了一个衣冠冢。
第三次征兵,村里已经没有光棍了,吃绝户真正的吃到了绝。
于是乎,以王老六、赵国强、刘浓、谢乾坤为首的狗牙山村四大金刚,率领一帮中年汉子,再次踏上战场。
临行前,王老六抓着陈秀的手,郑重拜托相求。
“陈大夫,此番上战场,我等心知有数,恐一去不回也。心中牵挂,终放不下……”
“汝妻女吾养之,汝勿虑也。”
得到了陈秀的保证,王老六笑了,是安心苦涩的笑。
那一天,残阳如血,众人踏歌而行。
那一天,老少哭送,他们永不回头。
那一天,狗牙山村,只余陈秀一个青壮年。
苦等半载闻噩耗,草席裹尸入乡土。
声音喊到沙哑,却再也没有人回答。
当赵国官差第四次来狗牙山村征兵的时候,所有人都彻底的爆发了。
古人有云:穷山恶水出刁民。
那一年,狗牙山村某一处农田的秋收产量,要比以往高出不少。
陈秀望着眼前长势喜人的庄稼地,思绪万千。
“陈哥。”
王小萌走了过来,三十二岁的她越发的成熟诱人。
“你爹临走的时候,让我照顾好你们母女…”
王小萌摇了摇头,打断了陈秀的话,轻声开口:“陈哥,你什么都不必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任何人都无关。”
闻言,陈秀苦笑的叹了一口气:“何必呢。”
这十年,王小萌没有成亲,没有子嗣,至今孤身一人,与她的母亲相依为命。
这让村里喜欢嚼舌根的妇女,都在背地里议论纷纷。
陈秀望着王小萌离去的婀娜背影,怔怔出神。
是我错了吗?
陈秀不知,陷入了迷惘。
……
从古至今,流寇大多都是战场逃兵,回到军营怕军法从事,重新上战场与敌厮杀又早已吓破了胆。
所以他们只能一路向内地逃窜,做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
若是良心未泯的,只拿钱,不要命。
但若是遇见丧心病狂的,那就是既要钱,又要命。
当然,也有那些极少数的变态,啥也不要,就他娘的要命!
正所谓月黑风高杀人夜,这晚,一伙兵痞流寇悄然摸村。
只可惜,他们选错了抢劫的对象。
山里的人个个身手不凡,弯弓射兔,与虎搏斗那是家常便饭。
还没进入狗牙山村,流寇们就踩落陷阱里,死状凄惨。
当陈秀手提着一柄粪叉子匆匆赶来,看到眼前的这一切,终于可以彻底的放心离去。
……
离别,总是那么的伤感。
夕阳西下,陈秀笑着与狗牙山村所有村民挥手告别,然后转身离去。
等到秋叶金黄,等到白发苍苍,我们相约老地方。
“陈哥!”
王小萌注视着陈秀远去的背影,泪眼朦胧。
我的眼睛很大,装的下木桥,装的下溪流;装的下往事余味,装的下暮日秋阳。
但有时啊,我的眼睛又很小,竟连一滴泪水也容不下。
清风乍起,凌乱的发丝吹拂遮面,恰似当年。
你已,
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