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豐文學另一邊。
明雪裡已經上山了，來到玄雲宗內部。
時隔了這麼久，他再一次回到了這裡，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場景，恍若隔世。
身為禮野的弟子，自然跟師父一樣，到哪裡都不受待見。
再加上明雪裡的身份更加特殊一些，原本的天之驕子如今墮落到無法修煉的地步，叫人感慨。
其中也有很大一部分的人，看著天才隕落，是抱著幸災樂禍的心態，心中的陰暗面不停擴展蔓延。
明雪裡抬腳走了進去，剛一從正門踏過，就感受到了四周不友好的視線。
眾人也沒想到，明雪裡竟然還會上山。
這勾起了旁人竊竊私語的慾望，一些不友好的聲音在明雪裡耳邊響起。
“就他啊？曾經明家引以為傲的天之驕子，現在卻成為了一個廢物，嘖嘖嘖。”
“而且我聽說了，他為了下一任繼承權，竟然還妄圖殺害自己的弟弟！”
“嘶，外表看起來人模人樣，彷彿高嶺之花，內心竟然如此殘忍可怕。”
……
竊竊私語的聲音太大了，可從始至終明雪裡連頭都沒回。
這樣的閒言碎語，他從跌落的那天開始，就已經聽到過太多次了。
藏書閣的位置還和以前一樣，他站定在閣樓前，剛準備抬腳走進去……
下一秒，耳邊傳來一道活潑親切的聲音：
“雪裡哥？真的是雪裡哥誒！”
聞言，明雪裡下意識回頭，對上了餘炎的視線。
餘炎，他曾經的小跟班，幹雜役粗活的，現在卻成為了江知理的弟子。
“雪裡哥，我太久沒見過你了，真的好想你啊。”
餘炎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他不顧同伴勸阻的眼神，來到明雪裡身邊，看起來很親近地說：
“你最近過的怎麼樣？對了雪裡哥，我現在已經成為江長老的親傳弟子了，而且修煉速度也很快。”
他說完這句話，才露出一副“說錯了話”的尷尬表情，有點驚慌地將視線移開，小聲道：
“啊，我忘記了，雪裡哥你現在已經……”
已經無法修煉了。
明雪裡的表情很淡然，他安靜地聽餘炎說完話，看對方低著頭一臉內疚的樣子，薄唇輕啟淡聲道：
“恭喜。”
說完這句話，輕甩衣袖，轉身離開，進入到藏書閣內。
在明雪裡走後，餘炎抬頭盯著他的背影，眼底閃過一絲嫉妒和憤慨。
鬼知道當他聽到明雪裡無法修煉的時候，一個人在深夜笑的多開心。
終於……
明雪裡終於跌落神壇了！
過於驚才絕豔的天賦，精緻好看的容貌，身上那份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清冷氣質，還有從出生開始就遙遙領先的家世地位。
以上的這些東西，單拎出來其中任何一種，都足以讓餘炎嫉妒到發瘋。
他跟在明雪裡身邊那麼多年，也嫉恨了那麼多年，無數個日日夜夜寢食難安。
可為什麼明雪裡再次看見他的時候，依舊和之前一樣，臉上沒有絲毫反應？
餘炎最恨的，就是明雪裡這副對什麼都雲淡風輕的態度。
他攥緊腰間的玉佩，冷冷勾唇一笑，反正對方都已經是個廢人了，還拜了個廢物師父，前途渺茫。
“餘炎，再不過去長老那邊要催促了！”
身後傳來同伴說話的聲音，餘炎瞬間收斂起臉上陰暗的表情，重新變得陽光起來。
“來了來了！”
……
藏書閣的佈局，還是和以前一樣。
明雪裡目前的弟子令牌等級，只夠在第一層查找觀看。
玄雲宗不是什麼小宗門，僅僅只是第一層就擁有很多劍譜書籍。
雖然都是入門級別的，可收藏量很壯觀，引人震撼。
“《秋夕》劍法嗎？”
要在一樓幾萬本書中精準地找到那本名叫《秋夕》的劍法，顯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且他從未聽過什麼《秋夕》劍法。
明雪裡隱隱約約察覺到一絲不對勁的地方。
可腦海中逐漸浮現出禮野亮著星星眼，捏著他的衣袖輕輕甩來甩去的模樣，無奈嘆息一口氣。
“算了。”
他開始認真搜尋起來，期間看見一些比較實用的低階劍譜，也給禮野一起順手拿上。
這種低階劍譜對於明雪裡來說，一丁點用都沒有。
可對於禮野來說，應該能派上用場。
明雪裡搜尋地很仔細，不知不覺中天色徹底黑了下來。
就在他找到第九萬八千六百六十四本的時候，終於找到了《秋夕》。
這本劍譜封面殘缺，連紙張都泛著淡淡的黃色，搞不懂禮野要它有什麼用。
明雪裡準備拿著手中幾本劍譜去找長老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囂張的聲音：
“原來還真的是你上山了啊，我親、愛、的表哥。”
對方說話的語氣很衝，而且一點都不親切。
明雪裡轉身向後看去，發現來人是明海彬，他名義上的表弟。
而且不止他一個人，身邊還圍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有一些曾經是明雪裡“忠誠”的擁護者，整天跟在他屁股後面拍馬屁，現在卻和明海彬親近了起來。
“我想不通，你差一點點就要殺死明天賜了，哪來的臉上藏書閣！”
明海彬的視線落在明雪裡手上的幾本基礎劍譜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現在無法修煉，不過廢物一個，反倒開始看這種基礎的書籍了？”
明雪裡目光淡淡，臉上無悲無喜。
這讓明海彬頗有一種一拳打進棉花中的無力感。
從二人小時候開始起，明雪裡的眼中就沒有他的存在。
“你還在禮野手下吧？不可思議，兩個廢物在一起，又能修煉出什麼呢？”
聽見禮野的名字，明雪裡的手指輕輕顫動一下。
他緩緩撩起眼皮子，盯著明海彬臉上氣急敗壞的表情，反倒是輕笑了一聲，終於開口道：
“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耐不住性子。”
一提起來小時候，明海彬瞬間炸毛：“別和我提小時候！我可沒有你這種殺人如麻的兄長！”
他們從小一起練劍，這會激起明海彬不好的回憶。
因為他從小就打不過明雪裡，做夢都被對方摁在地上揍，簡直童年噩夢。
明雪裡不再理會明海彬，抬腳想要走出藏書閣。
“你要去哪裡！”
明海彬盯著他的背影，心中湧現出一股子無名火。
明雪裡永遠都是這樣，一個勁的走在前面，讓別人去看他的背影。
現在都已經是靈根被毀的廢物了，還清高些什麼啊！
尤其是這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的模樣，真的讓明海彬氣到嘔血。
他二話不說，直接掏出佩劍，一招“雪中探花”直刺嚮明雪裡的後心處！
這一擊來的太過於迅猛，速度又快，又狠，周遭靈氣波動，攪和的空氣都變得稀薄起來！
可明雪裡的後背彷彿長了眼睛，他連頭都沒回，輕描淡寫地一抬手，指尖輕輕在劍身上彈了一下。
僅此一下，就破了明海彬的雪中探花。
靈氣發生震動，吹亂了明雪裡的黑色長髮，他微微側身，薄唇輕啟道：
“你忘記了嗎？你的劍法是誰教的。”
明海彬聞言，瞬間目眥欲裂，想再一次抬手攻擊，卻被身後的同伴阻攔。
“這裡可是藏書閣！在這裡動手，可是會受到嚴重懲罰的！”
“對啊，而且他現在已經對你構不成威脅了，你超過他是遲早的事情！”
明海彬身子止不住顫抖，氣的咬牙切齒！
反觀明雪裡已經走遠了，去找長老登記信息，全然沒把他的挑釁放在眼中。
明海彬氣的上躥下跳，要不是有身邊的人攔著，肯定要衝上去和明雪裡拼命。
而明雪裡在登記完以後，就離開了雞飛狗跳的藏書閣，往山下走。
走到一半，有什麼溫熱的東西順著手腕處的經脈往下流淌。
明雪裡抬起手，看了一眼，入目就是鮮紅的血液。
明海彬說得對，他現在無法修煉，身體內的靈力都是錯亂的。
硬抗下這一擊，遠沒有表面上看著的那樣輕鬆，手腕處的經脈全被震碎了，帶來陣陣鈍痛。
他面無表情地甩了甩右手，繼續抬腳往山下走。
夜晚的氛圍很安靜，卻和明雪裡的心不成正比。
他從小就是善於隱藏情緒的性格，父母刻意的教導下，養成了這種內斂的性格。
所有人都說明雪裡狼心狗肺，在靈根被毀後，妄圖刺殺明天賜。
就連身邊最親近的幾個人都相信了這些話，他沒有一絲一毫為自己辯解的機會。
委屈嗎？
有一點。
可更多的是難過。
人非聖賢，只要還未飛昇，心中就會被各種七情六慾填滿。
被萬人痛罵指責，被趕出了明家，被親生父親冷眼責怪，被曾經最信任的弟弟背刺。
這一切，都像一場荒唐的夢境。
不知不覺中，他已經回到了墳場旁的無成堂。
剛進門，下意識地想要去逗弄兩下紅鳥，這是他從明家帶回來的唯一東西。
卻沒聽見任何鳥叫聲，只有一地散亂的紅色羽毛。
空氣中還隱隱約約飄蕩著肉香味。
明雪裡的心中忍不住浮現出一絲不好的預感，手中的劍譜從指尖滑落，掉在地上。
他衝向廚房，就看見池堯正守在門口，嘴裡還唸叨著：
“大師兄馬上回來了！”
大師兄已經回來了。
明雪裡難得害怕到了極點，臉上再不見絲毫淡定！
他跑到池堯面前，緊緊拽住他的肩膀，臉色蒼白問：
“鳥呢？”
池堯沒想到明雪裡竟然會回來的這麼快！
他有點心虛地移開視線，尷尬地笑了聲，安撫道：
“師兄，你上山一趟也累了，不如多休息一會？”
可明雪裡此時心急如焚，沒有任何想要開玩笑的意思！
他失態地攥緊手指，瞳孔地震，心中還懷著一絲期待，一字一句問：
“鳥呢！”
廚房內慢悠悠地傳來禮野說話的聲音，她的聲音中還帶著清晰可見的笑意：
“雪裡啊，咱們家終於可以開葷了。”
禮野用指尖彈了下火上的砂鍋，嘴裡忍不住地抱怨：
“這鳥的毛真的很難拔誒。”
聞言，明雪裡只覺得兩眼一抹黑，他的身子踉蹌兩下，本就在山上受了傷……
唯一的精神信仰也被禮野燉了。
多重打擊下，明雪裡捂著心口，硬生生地嘔出一大口血，身子癱軟下去！
池堯眼疾手快地抱緊明雪裡，驚慌失措道：
“禮野！大師兄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