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嘮著呢,就聽見大虎子“噔噔噔”地走了進來。蘇譽手快,一把搶過圖紙,“嘩啦”一聲展開,一眼就瞅見了胡楊鎮,沿著黑線延伸的方向又找到了上灣村、二道嶺村和石樑子村。
“嘿,這兒有個出口,這兒有個服務站,還有這兒……”大虎子興奮地指著規劃圖上的黑圈,嚷嚷道:“你要是真去那兒扶貧啊,啥也別想,趕緊發動全村農民集資辦石料廠!這沿線上百公里,要找石料最近、最好的地方,那非黑石山莫屬。要是能在沿途建它六七個大型石料場,等公路修好,你扶貧的那些村子啊,都能變成十萬元戶啦,這地方說不定還能出好幾個千萬富翁呢!”
“二虎,你曉得不,這項目啥時候開動喲?可別石料場都建好了,高速路又不修啦,那我可就成大夥的罪人嘍!”蘇譽滿臉認真地問道。
聽了蘇譽的話,大虎子咧嘴一笑,說道:“這可是國家立項的大工程,哪能說改就改說取消就取消喲!規劃老早之前就做好啦,聽說國家的首期專項資金都已經到省裡了,轉過年來就要招標咯。到那時候,你就算想建石料場也晚啦,因為有好多有權有勢的人會來插一腳。只要你們能找個由頭走在前面,其他人就不好插手啦。”
說到這兒,他端起酒杯,笑眯眯地說道:“你曉得不?工程公司不管到哪兒,都得靠本地人,要用當地的民工。到時候,各村再組十幾個施工隊,兩年下來,你們那些貧困村肯定能賺個盆滿缽滿。這樣一來,你的扶貧任務也順利完成啦,農民也富裕了,你的政績也有啦,想不升官都難喲!這就叫搶佔先機,就看你的動員領導能力夠不夠強咯。”
蘇譽激動得臉都有點發紅,又問道:“建一個大型石料場得要多少錢啊?都需要些啥設備?”
大虎子又是嘿嘿一笑,打趣地說道:“說了這麼多,你總算問到點子上了。一個石料場不僅要有挖機、裝載機、碎石機,還得有雷管炸藥呢。一個差不多的石料場得要百來萬,普通點的場子也得五六十萬。到時候,如果有機會,我也想摻和摻和,咱們找兩個靠得住的本地人合作,一個月就能回本啦!”
大虎子算完帳,蘇譽有些犯難了,他悠悠的說道:“這麼多錢,還真有難度,聽說村裡人都窮。可惜,你不在我扶貧範圍之內,有機會了歡迎你去投資建場。”
見這個書呆子思維沒有打開,大虎子繼續說道:“沒有資本的帶動,想脫貧難上加難,不管是誰開了場子,總要幹活的吧,吃喝拉撒哪個不需要錢,就是在周邊買水也能賺不少錢。你的思維要打開,不能侷限在開場子必須要所有的村民當股東,不能進入那種怪異的思維圈裡。只要你拿到開發營業執照,銀行會搶著給你貸款的,也許你更本不需要銀行,一群有錢人追著你投資合作,一定會把你煩死的。”
大虎子最後這些話,徹底點醒了蘇譽,他突然想起,有人說過;'讓一部人先富起來,先富帶動後富。'也許自己的思維有些狹隘,能借雞生蛋,才是最大的扶貧贏家。
想到這裡,他說道:“這個沙石開採證好辦嗎?在省上還是市裡?”
知道蘇譽上道了。大虎子笑著說道:“這你又問到點子上了,這個證先在縣市裡報批,最後才在省裡批覆。省裡這關很關鍵,很多人都卡在省裡了。市裡我能給你介紹人,省裡你們就自己想辦法吧。只要能拿下來兩三個證,你的扶貧就算圓滿完成了。”
聽完大虎子的介紹,蘇譽信心滿滿的,急切的說道:“就這麼幹,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明天你帶我去市裡,看能不能找個石料場參觀一下,順便再看看機械設備。”
……
呼蘭縣龍騰賓館的二樓宴會包間內,燈光如輕紗般柔和而溫暖。十幾位身著白襯衣短袖的男子,宛如一群臃腫的企鵝,圍坐在餐桌旁。他們那一個個圓滾滾的身材,好似吹足了氣的氣球,肚子鼓鼓的,酒精的作用讓他們那肥嘟嘟的胖臉上,如抹了一層胭脂般紅光錚亮。
此時,酒宴已接近尾聲,可氣氛依舊熱烈得如燃燒的篝火。突然,一個頭髮油亮、滿面紅光的胖子,猶如一顆炮彈般開口道:“縣長,您真的打算與李希堯和解嗎?難道您不擔心他抄了我們的後路?”這個問題如同一顆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讓整個包間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
被稱為縣長的人,正是呼蘭縣縣長錢永利。聽到這個問題,他嘴角微微上揚,那笑容宛如一道神秘的閃電,瞬間劃破了緊張的氛圍,然後故作深沉地回答道:“你們都是喜愛釣魚的高手,你們應該知道,想要釣到魚,就如同想要馴服一頭兇猛的野獸,首先得投放足夠多的魚餌。只有這樣,才能吸引到成群結隊的魚兒,如同被施了魔法般,乖乖地落入我們的網中。如果我們捨不得投放魚餌,那麼就如同守株待兔的愚人,永遠也別想釣到那些珍貴的大魚。”說完,他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酒,那眼神中透露出的自信和果斷,彷彿是一座堅不可摧的堡壘。
眾人聽得如墜雲霧,茫然不知所措,但是礙著面子,不得不強顏歡笑,異口同聲說道:“妙啊,妙…”那聲音,在這緊張的氛圍中,顯得如此的蒼白無力。
這個時候,錢永利滿臉紅光,嘚瑟的說道:“賈書記,說說你的戰況吧?”
賈書記,也就是銅山鎮的書記賈仁義,只見他端起酒杯,“咕咚”一聲一飲而盡,然後用左手隨意地扒拉了一下自己那梳理得整齊發亮的頭髮,似乎在琢磨著啥,接著慢悠悠地說道:“我受老大的指派,揣著五十個金,咬著牙去拜見了咱們的縣委書記。從他上任到現在,這可是我頭一回踏進一號辦公室,心裡那叫一個緊張喲。沒成想啊,咱們那位李書記特別親切,居然還親自給我倒茶,搞得我這老臉都紅通通的。我倆隨便嘮了幾句,我就把那個裝著五十金的皮包悄悄塞到椅子下面,瞅著快十一點了,我就起身道別開溜啦。”
講完這些,他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嘴角微微一翹,彷彿在回味剛才的情形,又好像在琢磨接下來的事兒,讓人感覺他特別有智謀和城府。
這時候,政法委書記唐雪峰忍不住插話問道:“你有沒有給他點暗示啥的?或者等你走了以後,有沒有打電話跟他說點啥?”
“哈哈哈”這就是最微妙的,如果他發現了東西不準備收,一定會交到縣紀委。如果他想退給我會給我打電話的,這麼長時間沒有任何動靜。那只有一個結果,他收了。”賈仁義自信的說道。
“嗯,縣紀委是咱們的地盤,由丙南坐鎮,有任何的風吹草動,一定在第一時間傳到我們的耳朵裡。但是,你怎麼知道他就發現了,而且不是讓別人拿走了,比如說,保潔,秘書,司機等等。”常務副縣長劉凱說道。
“老劉啊!我做了多年的辦公室工作,難道手下就沒有幾個得力的人手?他的身邊有我們的人,一天專門監視他的一舉一動……”縣委辦主任常勇自信的說道。
常勇的話說完,飯桌上發出一片讚歎聲,眾權貴們紛紛舉起酒杯相互祝賀。
放下酒杯,常務副縣長劉凱抬起肥嘟嘟的大圓臉,興奮的說道:“丙南給我們大家說說張哲的情況吧?”
眾權貴都同意附和著…
“既然大家想聽,那丙南就說說吧?”錢永利欣慰的說道。
這群人裡要麼是正職一把手,要麼是副職常委。只有自己什麼都不是,自己辛辛苦苦謀劃的職位,最終還是讓別人坐了。他有些灰心,真後悔自己鬼迷心竅上了賊船,真是上船容易下船難喲!
聽到劉凱的提議,張丙南心裡很膩味,裝作喝酒沒聽見,心裡不滿的想道:“真她媽把老子當你們的小弟了,分好處的時候沒老子,當壞人幹壞事,盡然成了老子的專職。
心裡正不憤的胡思亂想呢,聽見錢永利的聲音,他不得不回應。“錢縣長,張哲那邊你就放心,他上任後很老實,規規矩矩上班,從不亂跑也不亂打聽,有個風吹草動,我第一時間會通知給你的。”
話語簡短而明瞭,眾權貴都點頭表示滿意。“那就丙南多費心,有你在紀委盯著,我們大家睡得安穩。”監委主任孔傑欣慰的說道。
感覺到張丙南說話的情緒不高,政法委書記唐雪峰,組織部長羅曉明端起酒杯,唐雪峰笑著說道:“諸位,我提議,大家敬丙南一杯。”
眾人紛紛響應,一起舉杯。張丙南再不高興,眾人的面子他不敢不給,強顏歡笑的舉杯稱謝。
放下酒杯,錢永利神秘的說道:“丙南不用擔心,你所做的貢獻,那位心知肚明,他讓我告訴你,你的職務另有安排,請做好本職耐心等待。”
說的這裡,他環視了一圈,意味深長的說道:“縣委那位,大家沒事幹多走動走動,還是那句話,釣魚不要心疼魚餌。”說完,他看向了石墩子石大老闆。
石墩子會意一笑,點點頭說道:“男人的酒就喝到這裡,接下來大家去喝交杯酒吧。都給諸位安排好了,清一色的雛,希望大家憐香惜玉悠著點喲!”說完,呵呵的笑了起來。
……
週一早上不到八點,蘇譽和張麗進了鎮政府。老陸頭看到蘇譽開車過來,開心的開門打招呼。
“陸叔,辛苦了!”蘇譽說著把一包紅塔山塞給老陸頭。
“蘇主任,那我就不客氣了,謝謝啊!”老陸頭客氣的說著,靠近了車窗小聲說道:“馬銳三人今天早上就灰溜溜的下了扶貧點。上前天你的光榮事蹟傳遍了全鎮,大家都給你點贊。聽說馬銳的老婆和候小軍的老婆知道實情後,在家裡鬧騰著離婚呢,如今三人都成了街道上的笑談了。”
“知道陳禿子三人怎麼樣了?還在鎮醫院嗎?”蘇譽笑著問道。
“那陳禿子三個禍害,這一次遇到你也算栽到家了,鎮醫院楊中醫給折騰了一晚上,聽說疼的都暈過去了,今天早上才送縣醫院做手術去了。”老陸頭解氣的說道。
蘇譽扭頭看了看一臉幸災樂禍的張麗,無奈的搖搖頭,開車進入了鎮府大院。
剛下車,張麗憤憤的說道:“便宜他們了,馬銳、侯小軍、劉海三個流氓,就應該開除出政府單位。我不相信,像他們這樣的畜牲也能為老百姓辦好事?又不知村裡誰家姑娘媳婦又要遭殃了。”
“唉,我的大小姐,你就別在生氣了。這是國情,不是我們這些小人物能左右得了,這也許就是他們說的'家天下'吧!一人當官,雞犬升天!視公器為私有,把權利當鐮刀,這也是幾千年的封建傳統。
看著舊帽換新顏,決心很大,該不該丟掉的傳統思想,統統都被掃進了歷史的垃圾箱。唯有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被完整的保留了下來。經過了多年的陣痛與徘徊,最後才發現,他們不是神也不是聖,也翻不過私慾這座山。不是山太高翻不過去,而是誘惑太大,他們不想翻過去,因為這樣才更附和權利階層的利益。”
張麗接著說:“你說,像我爺爺他們那群人,個個奉公守法,廉潔自律。坦坦蕩蕩走路,開開心心生活。
如今這都怎麼了?屁大的一個單位,你算計我,我算計你。也不知從何時起,當官不再為了服務大眾,只是為了個人營生,為了親朋好友的需求。大小官員臺上講的很漂亮,早上還講廉政建設,晚上坐在霓虹燈下。放下廉政的話筒,拿起歌廳的酒杯,左摟右抱,美名其曰;體驗民間疾苦,關懷失足少女。”
說話間兩人進了辦公室。“呵呵呵…,張姐,看不出來,你柔柔弱弱的樣子,原來也是正義感爆棚。”蘇譽笑著說道。
聽蘇譽調侃自己,張麗無奈的說:“唉…,想起那些道貌岸然,偽善的面孔都噁心,發發牢騷罷了。有時候,我都想辭職做個小商販,簡簡單單混完一生算了。可想到,到哪裡都躲不開這群閻王小鬼,就沒有辭職的勇氣了。”
蘇譽呵呵一笑,“張姐,你這樣想就對了,雖然我們坐在這裡也許改變不了什麼。但是,我們不為惡,不助紂為虐。至少我們佔著這個位置,能阻擋幾個壞人混進來,這也是一種貢獻。
如今我們這個團隊,對上講關係,對下講原則,同志們之間講人情,這就是我們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