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豐文學大約等了十五分鐘，四個菜就端上了桌，食堂的口味雖然算不上很好吃，但比起外賣是肯定健康的。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之前不是聽你說明年要和男朋友回江城嗎？現在分手了，還要回去嗎？”
我夾菜的動作一頓，抬眼看向對面的胡立凱，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好像在他眼底捕捉到一絲熱切的期待。
我莫名覺得有點尷尬，“呃，要回去的，我媽上個月檢查出來慢阻肺，這病年齡越大能動性越低，得有人照顧。”
胡立凱一愣，口吻略顯急迫道，“你可以把她接到北京來啊，我在肺病中醫院認識一個教授，可以請他幫你媽媽看看。”
“謝謝你胡醫生。北京這邊醫療條件肯定是好的，但空氣環境不如江城，你也知道，肺病主要靠養。”
“嗯……可是你在北京都已經這麼穩定了，回去會不會有點可惜？”
我想也沒想道，“不可惜，我從沒想過在北京定居。”
聞言，胡立凱神色明顯黯淡下去，他不再說話默默的吃著飯，卻不知道蒜苗是什麼味道，土豆絲又脆不脆。
嗡嗡~
我的手機來電話了，是王主任打來的，一種午夜兇鈴的既視感再次席捲而來。
遲疑半晌，我接起了電話。
“誒，喬醫生啊，你那啥，中午替葉醫生值個班！”
命令式的口吻不容我拒絕。
我再次被迫的替葉紫妡值班。
科室的醫生裡，就我和胡立凱資歷尚淺，但他文憑比我高，又是北京本地人。
所以只要我上班，王主任就不會給胡立凱打電話，而他不接葉紫妡的電話，她也不敢有任何意見。
這種職場霸凌真的令人想當場造反。
但不行。
我需要正常的離職手續，以便回到江城找個好工作。
然而萬萬沒料到，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後，院方HR居然給我發來辭退郵件……
「喬醫生，您好。
因院方近年來效益不好，您和本院2023年3月2日簽署的勞動合同於今日解除，院方將按法律賠償你三個月失業賠償。
XX醫院院辦人事部。 」
——
簡短的不能再簡短的郵件，多一個字都沒有。
我看著手機屏幕哭笑不得，就這？
真是為了開除而開除，XX醫院效益不好？那北京恐怕沒有效益好的醫院了！
葉紫妡啊葉紫妡，你和你老公會不會有點太小心眼了？
還是說，在你們眼裡我就是一隻螞蟻，踩死便踩死了？
推開臥室房門，我第一次沒換衣服就往床上躺去，整個人陷入柔軟的真絲棉被，卸下了一天的疲憊。
三個月的補償近四萬塊好像還不錯，但如果有業內人多嘴多舌，恐怕會影響以後找工作。
領導從來不會喜歡聽理由，他們只看結果，而工作能力需要工作以後才能展現，好的機會往往就會因為這一點瑕疵而錯過……
“呃啊！！”
我有些崩潰的抱著被子悶吼著，壞情緒已經達到了極點。
分不清心裡是痛還是苦，只知道暖氣十足的房間是那麼的冷，冷的四肢麻木，大腦發昏。
迷迷糊糊間聽見大門外有動靜，我微微被驚醒，仔細一聽，鑰匙插進門孔的聲音傳來。
林星然怎麼回來了？
我內心莫名很焦煩，不想見到他，也不想再和他多說一句話。
在一起時有多喜歡，現在就有多討厭。
他明知道我潔癖那麼嚴重，卻還是要在紅線邊緣瘋狂試探，過了頭就說不是故意的。
真可笑。
“喬歡。”
門外傳來林星然沙啞的聲音，“你出來一下。”
我拿過被子將自己整個裹住，沒有絲毫要理會的意思。
下一刻，林星然把門推開了，揹著客廳燈的他看不清模樣，但頭髮上沾著的雪粒子格外明顯，一顆顆的如碎鑽般晶亮。
“睡著了？”
我應下他的猜測，讓自己的呼吸更均勻一些。
好半晌，林星然慢慢走了進來，他定定的看著床上隆起的一團。
藉著門縫溜進來的光，依稀可見他眼中佈滿了血絲，唇色也有些發白，頗有些憔悴。
“我知道你沒睡著，起來吧，我們談談。”
再裝下去就顯得我在逃避了，只能撐起身體，“談什麼？”
林星然眉頭微蹙，抿了抿唇，“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分手，我也不想分，畢竟在一起八年不容易……”
“打住，你沒有資格說這個話。”
“我為什麼沒有資格？就因為你覺得你付出的更多？”
“因為你是背叛者。”
空氣陷入兩秒鐘的寂靜，林星然打開了照明燈，我被光照的心底發慌，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就好像它會剝開我的皮骨，把那顆碎成渣的心拿到他面前，贊喝道：吶，你是贏家。
“我再說一次，那天的事情我是被設計的！”
“當時阿庫也在，他一直在幫我擋酒，我們就是單純的應酬……”
林星然回想了一夜，也沒想明白到底是喝斷片了，還是被下了藥。
“你到底想說什麼？”我實在是心累了，根本不想繼續討論這件事。
“聖誕夜過後一切都結束了，行嗎？”
“什麼結束了？”
林星然坐到了床邊，像是承諾，更像是哄騙道， “就是這些逢場作戲，都不會再有了。”
“然後呢。”我定定的看著他，“你就跟我回江城嗎？”
林星然怔住，他無法給出承諾。
他不想回江城，不想見到那些牛鬼蛇神的親戚，不想再捲入瑣碎的、不堪的往事中。
“林星然，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我知道他的這些傷疤，也知道他來北京就是為了擺脫曾經的一切。
在波濤洶湧的北京，所有人都會被重塑，有的人勵志崇上，有的渾渾噩噩，有的人墮落到底。
之前我也並沒想過回江城，但隨著工作壓力增大，母親又查出了肺病，骨子裡想回家的慾望就日漸強烈了。
我知道回家也不一定事事如意，但一定會比現在活的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