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嘉禮被困於柴房的角落,四周是無盡的黑暗與死寂。那矇住雙眼的布條,如同厚重的幕布,將他與外界的光明徹底隔絕,時間在這混沌中失去了意義,他已全然分不清究竟是白天還是黑夜。
起初的憤怒與掙扎,在漫長的等待裡漸漸被消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孤寂與無助。他的身體愈發虛弱,腹中的飢餓如惡魔般不斷啃噬著他的意志。而此刻,他滿心期盼著那個神秘又狠心的女人能夠再次出現。哪怕她依舊對他冷漠無情,哪怕她可能會帶給他更多的痛苦,可她至少是這黑暗世界裡唯一的變數,是他與外界僅存的一絲微弱聯繫。
在這暗無天日的囚禁時光裡,玉桃對待他極為吝嗇,很少給予他食物。每一次的投餵間隔彷彿長得沒有盡頭,謝嘉禮的胃部在長久的飢餓中不斷地痙攣、抽痛,好似有無數只利爪在狠狠撕扯。他的身體逐漸變得極度虛弱,連輕微的掙扎都顯得力不從心。
只有當他被飢餓折磨得瀕臨死亡邊緣,胃疼得幾乎要昏厥過去的時候,玉桃才會悄然現身。她手中那一塊糯米糕,便成了謝嘉禮在絕望中的唯一救贖。那糯米糕帶著些許溫度,散發著淡淡的甜香,玉桃一言不發地將其塞到謝嘉禮嘴邊。他如餓狼撲食般急切地咀嚼吞嚥,儘管每一口吞嚥都伴隨著乾澀喉嚨的刺痛,但求生的本能讓他顧不了那麼多。
然而,比飢餓更難以忍受的是那如火燒般的乾渴。謝嘉禮已經記不清自己究竟有多少天未曾沾過一滴水,他的嘴唇乾裂起皮,一道道血痕觸目驚心。喉嚨像是被砂紙狠狠磨礪,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鑽心的疼痛。他試圖呼喊,渴求哪怕只是一滴水的潤澤,可發出的聲音卻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瞬間被柴房的寂靜所吞噬。
在這無盡的折磨中,謝嘉禮的思緒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他想起往昔身為世子的風光無限,衣食無憂,何曾想到如今竟會落入這般悽慘境地。而那個神秘的女人,她的行為實在令人費解。她的冷漠與偶爾的“施捨”,讓謝嘉禮對她既充滿了怨恨,又有著一種莫名的依賴。他不知道她到底有何目的,是奉命行事,還是出於個人恩怨。
隨著時間的推移,謝嘉禮的意識開始逐漸渙散。他彷彿看到了自己在一片荒蕪的沙漠中艱難前行,烈日高懸,腳下是滾燙的黃沙,而他的口中乾渴得連唾液都無法分泌。他四處尋找水源,卻一無所獲。就在他快要放棄希望的時候,他似乎聽到了遠處傳來的微弱水流聲,那聲音如同天籟,讓他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掙扎著想要靠近。
然而,現實中的他依舊被困在柴房,身體在乾渴與飢餓的雙重摺磨下不斷地顫抖。他等待著,等待著玉桃再次出現,哪怕只是給他帶來一絲生的希望,哪怕等待他的可能依然是痛苦與未知。那僅存的求生欲在他心中如微弱的火苗,在黑暗的深淵中頑強地搖曳著,不肯熄滅。
就在謝嘉禮感覺自己快要被渴死,意識逐漸飄離之際,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緩緩傳來。
那聲音彷彿是從遙遠的天際傳來的救贖之音,瞬間讓謝嘉禮原本萎靡的精神為之一振。他強撐著麻木且幾近無力的身體,憑藉著聲音的方向,搖搖晃晃地跪了起來。
玉桃的身影出現在柴房門口,她依舊是那副冷漠的模樣,眼神中沒有絲毫波瀾。
謝嘉禮不顧一切地挪動著身軀,朝著她的方向艱難地爬行。當他靠近玉桃時,他用顫抖的嘴唇緊緊咬住了她的裙角。
那裙角上的桃花香味瞬間充斥著他的鼻腔,濃郁得幾乎讓他有些暈眩。在這極度的乾渴與虛弱之中,這股香味卻奇怪地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腦海裡。
他拼命地想要發出聲音,喉嚨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只能從乾裂的嘴唇間艱難地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好渴……給我水……”那聲音沙啞得如同破舊的風箱,每一個字都飽含著他對水的極度渴望和無盡的哀求。
他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額頭的冷汗不停地冒出,混著臉上的灰塵滑落,在地上濺起微小的塵埃。
玉桃垂眸看著腳下這個狼狽不堪的男人,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情緒波動,或許是憐憫,又或許是其他。
她靜靜地站在那裡,沒有立刻回應謝嘉禮的請求。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謝嘉禮只能聽到自己沉重而急促的呼吸聲,以及那在寂靜中被無限放大的心跳聲。
片刻之後,玉桃才緩緩蹲下身子,她的動作輕柔得有些出乎謝嘉禮的意料。她從腰間解下一個小巧的水壺,壺身在微弱的光線中閃爍著金屬的光澤。
玉桃輕輕打開壺蓋,頓時,一股清涼的水汽瀰漫開來。謝嘉禮的鼻翼微微扇動,他的眼睛裡閃爍著渴望與期待的光芒,那光芒在這昏暗的柴房裡顯得格外明亮。
玉桃微微仰起頭,將水壺湊到自己唇邊,清澈的水緩緩流入她的口中。
隨後她的雙手輕輕捧住謝嘉禮的臉,那冰冷的指尖觸碰著他滾燙的肌膚,竟讓謝嘉禮有一瞬間的恍惚。
緊接著,玉桃柔軟的雙唇貼上了他乾裂的嘴唇,水如涓涓細流般從她口中渡入謝嘉禮的嘴裡。
起初,謝嘉禮只是本能地拼命汲取著那珍貴的水,他的喉嚨如久旱逢甘霖的乾裂土地,貪婪地吞嚥著每一滴水。那清涼的觸感順著喉嚨一路向下,撫慰著他體內每一處乾涸的角落,讓他的靈魂都在這瞬間得到了救贖。
他的雙手不自覺地抬起,想要抓住這生命的源泉,卻在半空中無力地顫抖著,最終只是虛虛地搭在玉桃的手臂上。
隨著水的不斷流入,謝嘉禮漸漸有了些許力氣,意識也開始回籠。
他突然意識到此刻唇齒間的親密接觸,那溫熱的氣息交融在一起,玉桃柔軟的唇瓣緊緊貼著他,這種陌生而又微妙的感覺讓他心中泛起一陣漣漪。
他的心跳陡然加快,不知是因為水的滋潤還是這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
在這過程中,謝嘉禮的腦海一片混亂,他試圖集中精力去分辨自己到底是在單純地喝水還是在與玉桃親吻。
他能感受到玉桃的嘴唇帶著一絲淡淡的香甜,是她獨有的氣息。而水在兩人的口腔間流動,發出輕微的聲響,這聲音在寂靜的柴房裡被無限放大。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而紊亂,一方面是身體對水的持續需求,另一方面是內心對這種親密行為的震驚與困惑。他想要退縮,卻又害怕失去這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水源。
他想要沉醉其中,可腦海中的理智卻在不斷地敲響警鐘。謝嘉禮感覺自己彷彿陷入了一個無盡的漩渦。
玉桃的眼神始終平靜如水,她專注地將水緩緩渡給謝嘉禮,最後輕輕在他唇瓣上按了一下。
柴房裡再度陷入一片寂靜,只有謝嘉禮略顯粗重的呼吸聲在空氣中迴盪。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玉桃,也不知道該如何理解剛剛發生的一切。
而玉桃則默默地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襬,轉身緩緩離去,只留下謝嘉禮一人在黑暗中,他到現在都沒聽她說過話,難道她是啞巴?
白嬤嬤邁著碎步,緩緩靠近正坐在窗前發呆的玉桃,她那滿是皺紋的臉上寫滿了疑惑與關切。輕輕咳了一聲後,白嬤嬤低聲問道:“玉桃啊,你究竟打算把那小倌關到啥時候喲?這事兒總不能就這麼一直拖著吧。”她的目光緊緊地盯著玉桃。
玉桃微微抬起頭,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迷茫與猶豫,她輕輕嘆了口氣,低聲說道:“我也不知道,先關著吧。”
青林堂
秦妙儀在自己的房中精心梳妝,她看著鏡中逐漸恢復了血色與神采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她深知此刻局勢微妙,需得巧妙應對,方能重獲優勢。於是,她蓮步輕移,朝著忠寧侯所在的廳堂走去。
進入廳堂,秦妙儀盈盈下拜,臉上滿是愧疚與自責。她以極為誠懇的語氣說道:“爹,之前是女兒不懂事,犯下諸多過錯,致使府中不安。如今我身體已然恢復,心中愧疚難安,願前往玉清觀為母親抄經祈福,以贖女兒之罪,也望能為母親祈求安康順遂。”
她的聲音輕柔婉轉,眼神中卻透著一絲堅定,此般以退為進之策,看似謙遜自責,實則暗藏心思,只待忠寧侯的回應,便可進一步謀劃後續棋局。
忠寧侯坐在堂中的太師椅上,目光落在面前請罪的秦妙儀身上。只見她面色蒼白,微微顫抖,頭低垂著,雙手交疊在身前,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哽咽與悔意。忠寧侯心中本還有些餘怒,但見她這般誠懇的模樣,又念及往日把女兒養在莊子上並未照顧太多的愧疚,神色漸漸緩和。他端起一旁的茶盞,輕抿一口,思索片刻後,終是微微點頭,開口道:“既你有此心,那便去吧,望你此去能真心悔過,為你母親祈福。”
秦妙儀聽聞忠寧侯應允,心中暗喜,面上卻依舊保持著恭敬與謙卑。她再次深深福身,輕聲應道:“多謝爹爹成全,女兒定當全心全意在玉清觀為母親祈福,不負爹爹期望。”
語畢,她緩緩起身,悄悄抬眸看了一眼忠寧侯,見其神色平靜,便悄然退下,腳步輕盈地回房準備前往玉清觀事宜,嘴角那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轉瞬即逝。
李秋月在自己的屋內正悠然地擺弄著手中的帕子,聽聞丫鬟來報說秦妙儀自請去玉清觀為自己抄經祈福,先是一愣,隨即臉色驟變。她霍然起身,胸口劇烈起伏,美目圓睜,滿是怒火。
“她倒是會惺惺作態!想遠離我,暗中籌謀,做夢?”李秋月咬著銀牙,憤怒地低喝一聲。她幾步走到桌前,伸手猛地一揮,桌上那精美的花瓶瞬間被掃落在地,伴隨著清脆的破碎聲,瓶中的殘花與清水濺落一地。李秋月仍不解氣,又將桌上的茶盞等物紛紛摔落,屋內頓時一片狼藉。
丫鬟們嚇得紛紛跪地,不敢出聲。李秋月在屋中來回踱步,心中的怒火如熊熊燃燒的烈焰。她深知秦妙儀此舉絕非真心,定是別有用心,想要藉此博得侯府眾人的好感與同情,而自己卻偏偏不能公然阻攔,這份憋屈與憤怒更是讓她幾欲抓狂。
玉桃見李秋月盛怒難消,眼珠一轉,湊到近前輕聲說道:“夫人,您且息怒。誰說這二小姐是真心實意悔過才去抄經的呀?那玉清觀人來人往,魚龍混雜,誰能保證她不是藉著這個由頭去私通外男呢?”
玉桃眼神中透著一絲狡黠,話語裡滿是挑唆之意,試圖讓李秋月順著自己的思路。
玉桃倒不是想毀秦妙儀清白,她惡毒歸惡毒,想秦妙儀死也不會這樣作踐她,只不過她想借機行事,成全自己和二少爺。
李秋月只會讓她給二少爺當通房丫鬟,若是這事成了,她怎麼也是個姨娘。
李秋月聽了玉桃的主意,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她微微點頭,說道:“就依你所言。”說罷,她立刻吩咐丫鬟們收拾行李,“我也同去玉清觀,定要將那小賤人的狐狸尾巴揪出來,看她還能如何興風作浪。”
李秋月的聲音中帶著決絕,她在屋中來回踱步,心中已然有了計劃。
在即將出發前往玉清觀的前夕,玉桃腳步匆匆地穿過庭院,直奔那間幽僻的柴房。柴房內,謝嘉禮聽到那熟悉的腳步聲漸近,身體不由自主地微微緊繃起來,一種難以言喻的緊張與羞澀湧上心頭。
這些日子以來,玉桃那獨特的喂水方式——嘴對嘴的親密接觸,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記憶裡。每當想起那溫熱的唇瓣相觸,水在彼此口腔間流動的場景,他的心跳便會不自覺地加速,臉也微微發燙。
此刻,他蜷縮在柴房的角落,衣衫襤褸,頭髮蓬亂,狼狽不堪的模樣與往昔的世子形象判若兩人。但他的眼神中卻多了一絲別樣的期待,既害怕面對玉桃那冰冷而又難以捉摸的目光,又在心底深處渴望著她的出現,哪怕只是短暫的停留。
玉桃像往常一樣,緩緩蹲下身子,將水壺中的水含入口中,而後傾身湊近謝嘉禮。
謝嘉禮望著近在咫尺的玉桃,那熟悉的面容讓他的心狂跳不止,腦海中瞬間一片混亂。
當玉桃柔軟的雙唇再次貼上他的那一刻,謝嘉禮心底壓抑許久的情感彷彿衝破了堤壩,他不再僅僅滿足於汲取那救命的水,而是不由自主地回應起來。
他猛地將她壓向地面。
玉桃瞪大了眼睛,滿是驚愕,想要掙扎卻被謝嘉禮緊緊禁錮著。
謝嘉禮的吻變得熾熱而急切,彷彿要將這些日子的所有複雜情愫都通過這個吻宣洩出來。
他的嘴沿著玉桃的脖頸緩緩往下,呼吸也變得急促而粗重。
玉桃驚訝過後,便覺得不錯。
謝嘉禮在情難自抑之下,他竟叼開了玉桃衣衫領口處的結,動作帶著幾分莽撞與急切。
別處的水竟然比她用嘴喂的水還好喝。
這夜
玉桃喚來白嬤嬤,兩人合力抬起謝嘉禮那瘦弱又沉重的身子,一路拖拽著往府外走去。到了府門口,兩人也顧不上旁人異樣的眼光,使足了勁兒,把謝嘉禮朝著遠處的街邊狠狠一扔。謝嘉禮的身子就像個破麻袋似的,在地上滾了幾圈,揚起一片塵土,最後癱倒在離侯府老遠的角落裡,生死未卜,而玉桃和白嬤嬤則拍拍手,頭也不回地轉身進了侯府,彷彿剛剛扔出去的不過是一件無關緊要的物件罷了。
白嬤嬤問女兒:“桃,你玩夠了?”
玉桃嗯一聲:“膩了。”
白嬤嬤:“可別改天又綁一個回來,你娘我這心臟受不了驚嚇了。”
玉桃:“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