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卷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衬衫,两只袖子卷起在手肘处,露出精瘦有力的小臂。
他常年训练奔波,皮肤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往那一站,就像一棵挺拔的松柏,清冷威严。
但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却总是挂着懒洋洋的笑容。
程卷和他们打了招呼。
宿棠原本无精打采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程卷,你怎么来了?”张白鹭感到惊喜。
他举起手里的橙黄色饮料,晃了晃,还能听到冰块撞击的清脆声。
“天这么热,来给你解解暑,今天队里难得放假,刚好闲逛到这边发现你们快放学了,就想着来找你玩。”
张白鹭看着那杯冷气十足的饮料,感觉腹部那股痛感又席卷而来。
她犹豫疑了两秒,然后欢快接过那杯饮料:“谢谢。”
下一秒,手里的饮料被陈维生上前一把夺过。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声音带着冷意:“她喝不了冰的。”
“对,白鹭刚刚还肚子疼呢。”宿棠在一旁补充道。
程卷立马会意,然后露出个窘迫的笑容:“都怪我,还好你没喝,不然我这罪过可就大了。”
“要不这样,作为赔罪,我请你吃大餐。”程卷俏皮眨眨眼,逗得张白鹭开怀一笑。
“没那么严重,那吃大餐的话…我带我的好朋友宿棠一起好不好?”
她丝毫不客气。
在一旁一直未被注意到的宿棠有些落寞,现在突然被张白鹭拉出来,她有些受宠若惊。
程卷这才注意到这个被张白鹭称为好朋友的女孩。
她个子比张白鹭高出半头,体型很瘦,五官小巧,皮肤带着点营养不良的黄,梳着一个马尾辫露出光洁的额头,脸上架着一个大大的黑框眼镜。
是属于丢进人堆里也找不到的那种。
宿棠没敢直视程卷的目光,她挽着张白鹭的胳膊,耳根浮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红。
这时,任东斯不干了,跑到张白鹭身边嚷嚷着:“张白鹭,你不够意思啊,我也是你好朋友,吃大餐这种好事你居然敢不带我?”
“对了,还有阿生。”他拉过陈维生。
陈维生那张娃娃脸上不做任何表情的时候,总让人莫名觉得心里发毛。
他默不作声,只目光森冷地看着程卷。
程卷装作没看见,避开他的视线耸耸肩,“我都可以啊,人多热闹。”
张白鹭狠狠剜了任东斯一眼,真没眼力见。
“下次下次,这次就我和宿棠。”
“你们先回去吧,明天见啦,陈维生。”她一边冲两人挥挥手,一边拉着宿棠离开。
被抛弃的任东斯十分不爽:“张白鹭这个没良心的,重色轻友的家伙!“
陈维生终于动了,他从离开的几人身上收回视线,笑着对任东斯说:“走,今天我也请你吃大餐。”
任东斯没想太多,有吃的他就高兴。
直接给陈维生来了个大熊抱,欢呼着:“哦耶!阿生万岁!”
当陈维生和任东斯出现在新开的那家火锅店时,已经入座的张白鹭瞪大了眼睛。
她以为任东斯这个厚脸皮因为不带他,拉着陈维生自己跑过来了。
谁知,两人只是在隔壁桌落座。
任东斯大手一挥,点了一桌子菜,陈维生眉毛都没皱一下。
反倒是张白鹭看不下去了,起身走过去对着任东斯的后颈来了一掌:“你是猪啊,点这么多吃的完?”
“你管我吃不吃得完,请你回到你自己的位置上。”任东斯一脸欠揍的模样。
张白鹭懒得搭理这个赖皮,干脆问陈维生:“你们来这干嘛?”
“很明显,吃饭啊。”
陈维生虽然脸上挂着和平时一样的笑容,但张白鹭总觉得那笑容有点僵硬。
说不出来的怪异。
“就是,生哥请客,你快回你座位去,重色轻友!”
任东斯下了一盘羊肉卷,滚烫的热汤溅到她手背上。
她被刺痛得后退半步,陈维生敏锐察觉,下意识想看她的手。
可接下来张白鹭的话,让他僵住了。
“什么?你让他请你,这里很贵的!任东斯你个猪,天天就知道吃,还点那么多!“”
张白鹭不知道,自己的那句“这里很贵”,戳破了陈维生的自尊。
程卷就可以,他就不可以。
陈维生“啪“地一声放下筷子,把几人都吓了一跳。
旁边桌的程卷和宿棠不经意对视一眼,各有各的心思。
“你别管,回去吃饭吧。”陈维生声音低沉,带着些置气的意味。
张白鹭蓦地僵住,一脸不解,他冲她发哪门子火?
她还不是怕任东斯这个没轻没重的二傻子把他辛辛苦苦赚来的钱都吃光了。
张白鹭突然有些委屈,撂下一句“谁爱管你”。
转身回了座位。
一顿饭,两桌人都吃的味如嚼蜡。
在热气腾腾,充满欢声笑语的火锅店里,这一方角落像是加了一个冷冻结界。
气氛尴尬诡异。
连任东斯都闷头吃着东西,不敢再说一句话。
程卷见状无奈笑笑,夹了一块刚涮好的毛肚到张白鹭碗里。
“谢谢。”
程卷放下筷子,左手支起下巴,火锅的热气熏得他微眯着眼,“毛肚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戳的,你跟它难道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张白鹭回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冲他不好意思笑笑,“没有,没有。”
她把毛肚沾满料汁放进嘴里,一粒花椒在她口腔里爆开,上蹿下跳。
麻得她舌头都失去了知觉。
但她觉得,心里某处更像是吃了一百粒花椒一样,麻得难受。
一旁默默吃东西的宿棠注意到程卷的举动,夹菜的动作一顿,一颗丸子又滑落进锅里。
热汤溅到她的手时,身边的人都各怀心事。
无人注意。
她咬了下唇,一声没吭。
陈维生和任东斯吃完先走了。
走之前陈维生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以示道别,一句话也没说。
吃完饭后,程卷又带着张白鹭和宿棠去了电玩城。
她却一直提不起兴趣来,像是失了魂。
程卷拿出掉落的娃娃,递到她面前,“送你。”
张白鹭这才扬起一个笑容。
程卷又夹了一个,递给张白鹭,她苦笑着说:“一个就够了。”
随即,他注意到站在一旁眼巴巴看着的宿棠,转手递给了她。
宿棠眼里霎时间迸发出光亮,拿着那个做工有点丑陋的小兔子娃娃轻声道谢。
程卷先送宿棠回了家。
和张白鹭分别的时候,程卷问她是不是还在因为和陈维生闹别扭的事不高兴。
“看你一直闷闷不乐的,难不成你喜欢他?”
张白鹭吓了一跳,赶紧摆摆手:“不是,别瞎说。”
“那你干嘛因为他这么不开心?”
“因为他是我的好朋友啊,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只是我没想过他居然也会发脾气。”
陈维生一直以来都是脾气那样好的人,为什么今天突然这样。
她不明白。
“那我呢?”
程卷突然弯腰凑近副驾驶的张白鹭。
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混着烟草味钻进张白鹭的鼻子里。
令人眩晕的味道。
她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俊脸,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