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名弓弩手弯弓搭箭,陆续将箭矢射了出去。
二十名弓弩手一脸错愕,甚至忘记了摸弓。
其余人弯弓搭箭却引而不发,瞻前顾后。
薛远山收刀:“射箭者升为伍长,未摸弓者,斩!”
一声令下,二十名未摸弓者当即被拉了下去,血溅营门。
其余人肝胆俱裂。
薛远山瞥了一眼地上被射成蜂窝的侍妾:“喂狼。”
大周横扫十余小国后,兵戈日渐止息,薛远山官拜凉州牧,很少再参与大规模的杀伐战事。
贾绪为了防止薛远山懈怠,特意送给他九只野狼,并且再三叮嘱,只可以人肉喂狼。
久而久之,薛远山养成了每日必杀够九人的习惯。
九人喂九狼,正好。
喂的少了,狼群饥饿躁动,容易内斗。
喂得多了,狼群吃的太饱会失去了凶性。
养狼,一如养兵。
出了校练场,薛远山绕着营地独步缓行,仰头看向不远处的云雾山,面无表情。
如今,且不用说凉州各大江湖门派,整座凉州城都在黑羽营的铁蹄下瑟瑟发抖。各级官吏、豪门士绅们无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上月初九,凉州城泊运司的主簿只因在床上力不从心,只能用嘴跟小妾吹嘘自己如何如何了得,说整个黑羽营都是靠着自己吃饭,就连他们箭矢上的黑羽,都是自己从关外运来的。
第二天清晨,这名主簿被吊死在了船桅上,鼓胀的肚子里塞满了黑羽。
而如今,只有那座云雾山的山势高得离谱,比黑羽营的营地都要高出许多。
薛远山凉薄的嘴角扯出一丝冷笑,转身走进了中军大帐。
营帐内光线昏暗,但地笼却烧的温暖如春。
角落的案几旁,跪坐着一名身穿黑衣的老者,面如冠玉,黑白发丝斑杂,微微蹙起的眉宇间透出几分阴鸷。
此刻,这名黑衣老者正在摆弄箱子里的几只绒毛蜘蛛。
这种蜘蛛名为狼蛛,凉州独有,体型是普通蜘蛛的五到十倍,生性凶猛,捕食鸟雀蛇虫为生。
“贾师。”
薛远山坐在一旁的铜椅上,粗糙的大手摩挲着腰间佩刀:“李氏剑阁还要蹦跶多久,我的犬齿好久没饮血了。”
身穿黑衣的贾绪笑了笑,露出森白的牙齿,脸上的神经诡异抽搐着:“这事你不能挑头,犯了朝廷的忌讳。”
“江湖事江湖了,江湖了不了,交给西厂了。”
薛远山咧嘴一笑:“看来贾师已经有安排了。”
贾绪双指捏起一只狼蛛,逗弄了几下,嗓音浑浊嘶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对付一只凶猛的大虫,必须先斩断它所有的臂膀。”
薛远山的左手敲了敲刀鞘,布满血丝的眼睛眯起:“把那个李羡渔留给我,听说他最近一指解下赵一川凛冬剑气,风头一时无两,已然新晋天骄榜首名,稳压素女峰赵红妆和青城山张太虚。”
“如此人物的脑袋,才配得上犬齿的刀锋。”
贾绪苦笑摇头:“你啊你,多少年了,还是丢不掉江湖习气。”
“记住,你首先是黑羽营的统帅,然后才是武榜十三‘左手刀’薛远山,既然有马踏江湖的倚仗,何苦与江湖草莽捉对厮杀?”
“你的命,可比他们都金贵着哩。”
薛远山自嘲一笑,略显无奈:“这江湖,谁都是走不出去的。”
“对了,贾师,有件事可能还要麻烦你,京都送来的侍妾死了。”
闻言,被称为黑衣毒士的老者叹息道:“三皇子派来的眼线,当朝三品大员兵部侍郎的庶女,你也敢下手,真是嫌我太清闲了啊!”
薛远山像是个做错事但又任性的孩子,挠了挠头:“太瘦了,推车的时候从后面搂着硌手,我不喜欢。”
黑衣毒士摆弄着手里的狼蛛,随意道:“那就给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吧,诛了九族也就没有后患。”
“不过,你要立即上书,向三皇子讨要一名新侍妾。”
薛远山舔了舔嘴唇:“这次要个丰满的。”
……
竹溪苑内炉火融融。
浑身缠满了布条的李羡渔枕在玲珑的玉腿上,一边享受着她的揉肩捏背,一边瞧着手里的信笺,嘴里不时发出啧啧声。
这信笺由雪狐皮制成,上边加盖着天机阙的徽记烙印,乃是新近出炉的武榜。
天机阙,与荒古剑阁同属天下十大武学圣地之一,但它并非以武力称雄江湖,而是以情报、推衍、武评冠绝天下。
其中,最为人称道便是武评。
天机阙每隔一年出一“小评”,每隔三年便出一“大评”,盘点天下英雄,细数江湖天骄,成为江湖豪客、市井百姓乃至庙堂都津津乐道的茶余谈资。
若是某个江湖人士上了武榜,那名气便一路水涨船高,约一些个女侠吟风弄月、赏花观鸟也更加容易些,若是一不小心进入武榜前一百,那可真是名动天下了。
所以,江湖高手们都挤破了脑袋要在武榜上争得一席之地,从每年开春到来年三月,天南海北的奔走结交各路豪杰,拿出大把大把的银钱充当“及时雨”,甚至不惜挑战成名高手,还不是为了能登上江湖人人梦寐以求的武榜。
当然,也有一些个神秘高手、隐世老怪明里暗里向天机阙表示不要把自己列入武评之内。其中,巫王洞的老洞主就曾放出豪言,若是天机阙把自己列入武评,就放一把毒烟让天机阙寸草不生。
今年的武榜前十没有太大的变动。依旧由东越素女峰峰主沈千碧占据鳌头,青城山三清观掌教许观应屈居第二,西域般若寺主持苦慈大师位列第三。
李羡渔摇头不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家李老头不争气啊,怎么着也应该弄个天下前三甲当当,一直在第四杵着算是怎么回事!”
“还有孙老前辈你,这一年来在云雾山混吃混喝,鲜有出手的机会,倒是让一个西厂的狗屁幡子给钻了空子,抢了天下第十的宝座!”
躺椅上的孙仲乾翻了李羡渔一个大大的白眼:“你小子裆里鸟不大,口气倒是不小!你当武榜前十是大白菜?”
“十年来,天下前三甲换了几轮,但可曾见过天下第四挪过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