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3章 我是你舅舅
少女葱白的手指修长纤细，看起来像是温润的美玉，但她指尖的温度却冰凉，冻得有些吓人。
陆延的手心好似被刺了一下。
他条件反射般将林之的手甩开，然后往沙发的边缘缩了过去。
一副见到瘟神般避之不及的模样。
林之皱皱眉：“倒也不必这样……”
虽然平白无故多出来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妹，是有点让人难以接受，但……
下午她跟汽修铺的人打听过，余叔平的老婆十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她估摸着血缘关系摆在那，她留下来应该不至于那么难，没想到余叔平这个儿子对自己这么反感。
这就麻烦了啊。
余叔平会不会因为要顾及儿子的感受，而不愿意接受自己呢？
她心中一紧：“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男孩沉着一张脸，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蹦出两个字：“陆延。”
“啊？”
陆延抬头：“我叫陆延。余叔平是我的姨父。我比你大。”
正说着，楼下的铁门传来动响，他走到后窗前看了一眼。
“姨父回来了。”
铁制的楼梯发出焦促的“哐哐哐”，证明着来人内心的急切。
下一刻，门飞快地打开，进来个身材魁梧高大的中年人，外套还没有脱，带着室外的寒意就直直地就往林之奔了过来。
“你是之之？”
声音是激动的、惊喜的，还带着几分哽咽。
他知道自己是谁。
这念头让林之心中一震，也说不清是高兴还是难过。
高兴的是，余叔平不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他到底还是认账了，那也意味着她可以留在这里。
可难过却比高兴更深一些，更厚一些。
啊，林俊雄果真不是自己的亲爹。
怪不得这些年来，他除了愿意出点钱，根本就不肯多看她一眼。
他自杀之前留下的遗嘱里，关于公司，关于继母和弟弟，条条桩桩都交代得清楚，唯独对她，却一个字都没有提。
不，不能再想这些事了！
林之深吸了一口气，迎着男人上前一步：“对，我是林之。”
她将那张旧照片递过去：“这是在我母亲叶芸的遗物中找到的，我按照这个地址找了过来。或许，你就是余叔平？”
中年男人高兴得不行，一个劲点头：“对对对，我就是余叔平。”
紧接着，他耳边听到这句话：“你就是我亲爸？”
他整个人僵住：“之之，你在胡说什么？”
林之分明看到了男人眼尾的微红，蓄在眼角的泪水马上就要滚落而下，然后，那滴眼泪竟又生生地被憋了回去。
胡说？
怎么会是胡说？
虽然眼前地余叔平和照片上长得有些不太一样了，他壮了，也老了。
可年轻时还是很帅气得嘛！
比起其貌不扬的林俊雄，她还是觉得照片上这个男人更像她爸，毕竟她长得还是很好看 。
林之对自己的长相非常自信，也正因为这一点，她才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就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身世。
余叔平的脸色很是奇怪，憋了一会儿，才终于缓过气来。
“之之，你这孩子脑袋瓜里在想什么？你爸叫林俊雄，你妈是我姐，我是你舅舅！”
林之彻底愣住了：“舅舅？”
余叔平抓起茶几上的水壶倒了杯水，猛得灌了自己一大口，这才坐了下来。
“之之，坐。”
他抬头看到角落里的陆延，拍了拍自己手边的位置：“阿延，你也坐。”
陆延有些迟疑。
当知道余叔平不是林之亲爸的那一刻，他内心其实是松了一根弦的。
但一想到他们是亲舅甥，而自己只是一个外人，他就有些想往外躲。
余叔平看他别扭的样子叹了口气，索性直接上手拉他坐下。
“阿延，说了多少回了，这里就是你的家。家里有事，你不坐下来一起商量想躲懒？没门！”
不得不说，这话落在陆延心上，他是舒坦的。
“好，我坐。”
余叔平仔仔细细看着照片，眼睛又红了。
“之之，你是不是在想，既然我是你舅舅，为什么你对我没有印象？”
林之垂着头：“嗯。”
余叔平叹口气：“因为我和你妈，没有血缘关系。”
他顿了顿：“你外公和我妈，当年是一个单位的同事。
你外公没了老婆，我妈没了男人，彼此都带着个孩子，为了过日子，就在一起了。
你妈比我大两岁，我自然该叫她姐。
当时我们都小，对血缘关系没概念，还真是当亲生姐弟一样处的。
后来……”
余叔平抬头看了林之一眼，决定还是说实话。
“你妈大学毕业，本来有机会出国深造，但她不知怎么了，要死要活非要嫁给林俊雄。
当时林俊雄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小混混，他没有读过大学，也不懂艺术，也不知道怎么把芸姐哄住了。
你外公气得不行，他素来有些专横独断，不允许她放弃那么好的机会，更不允许她和林俊雄在一起。
林俊雄当时跪也跪了，求也求了，家里还是不同意，芸姐性子也倔，就索性和家里断了联系。
一连好几年，音讯全无。
我也是后来才找到她的，当时她刚生完你没多久。
那时林俊雄做生意，但没什么起色，你们一家三口住在洋泾路的一室户里，日子过得不太好。
我不敢把芸姐的下落告诉你外公，只能偷偷地去看望她。
这张照片就是那时候拍的。
没过多久，你外公得了急病，临死前也不肯原谅芸姐。
芸姐本来就是多思多虑的性子，总觉得是自己不孝才气死老父亲的，她虽然嘴上不说，但自那以后，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
后来，她也走了。
林俊雄因此记恨上了我们家，他断了和我一切联系。
再后来，他生意越做越大，成了江城有名的商人，住的地方都配了保镖，我就是想找他也见不着，只能从新闻里知道他的消息。”
余叔平顿了顿，接着说道：“这照片一共印了两张，你妈的那张应该已经被林俊雄毁掉了。这张一直是我保存着的。
前阵子我在电视上看到了他跳楼自杀的消息，循着职业便利，还找到了他开追悼会的殡仪馆。
到底也算是姐夫一场，我想给他送个别。
顺便也看看你。
一晃十几年不曾见过了，你应该已经长成了个大姑娘了，我想看看长大后的你，是不是和芸姐一模一样。
但那天，我没见到你。”
林之低着头，眼眸里转过淡淡的嘲讽。
是啊，林俊雄出殡那天，她没去。
不是她不想去。虽然林俊雄对她素来冷淡，称不上是个好父亲，可他终归是她的爸爸，她也想要送他一程。
但那天继母周红把她锁在房间里，派保镖看住她，不论如何就是不肯让她出现在葬礼现场。
当时她不明白为什么。
现在……
不过是想要卷走林俊雄所有的遗产罢了。
林之抿了抿唇：“所以，你见到周红了？还把你的地址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