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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旧人重提
淄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晴天了。
接到安慎行的电话时,安谨言刚刚和文岚山提了分手。
他们在一起一年,分手却只需要一个电话,比见一面还简单。
挂电话前,文岚山说:“你听起来,像松了一口气。”
安谨言垂下眸子,看着雨水顺着雨伞滴滴答答的滴在水洼里,说:“你也一样。”
文岚山在电话那头,哂笑一下:“这就是我们不能一直走下去的原因吧。”
两个理智的人,花费了一年时间依旧没有温暖彼此的心,没有走到最后一步。她尊重他,但她不在乎他。
安谨言听着雨声微微出神,看了下屏幕还亮着,叹了一口气,说:“对不起。”
俗套的分手情节,文岚山带着笑意的声音从电话里飘来:“没想到这剧情会发生在你我之间。”
安谨言怔怔的盯着雨伞边缘。她是真心的跟文岚山道歉。走到这一步,责任在自己身上。
文岚山一直配合她进退有度,有度到两人客气到疏离。安谨言不知道除了对不起三个字,还能有什么词汇能表达自己的愧疚。
这一阵的雨声格外的大。文岚山的声音在雨声中飘过来:“我们在一起的一年,言言,我感觉你总是很累,把自己的时间填的满满的,你太累了。我想分担,但是很遗憾。”
安谨言手指用力的握着伞柄,抬头望向伞外的雨幕:“对不起。”
“言言,别总道歉,分手了,我们还是朋友”文岚山说,“再继续道歉,让我一个大男人无地自容了。”
文岚山的理智一直是安谨言选择他的首要原因,工作、家庭、涵养也是老人眼中最好的选择。
不像有的人…
“不要把全部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至少我还是不够理智,不够理智的对待女朋友心里始终抹不去一个人。”
安谨言一证:“你是…”她没有勇气问出口,雨又大了,把周围的空气都挤走了,胸口闷得厉害。
路上的车与人都加快了速度,雨水像是瀑布一样从天空倾泻下来。安谨言的伞随着雨声有些颤抖。
屏幕依旧亮着,两人谁都没有开口。文岚山大概听到了安谨言这边的雨声越来越大:“我只问最后一个问题,他是谁?”
已经有三年时间没人问她关于他的事情了,好像他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不会有人问她这个问题。为了保护她,为了让她忘记这个人,这段事情。像是一个禁地,亲朋好友都护着她离禁地远远的。
安谨言撑着伞沿着路开始像小区走,雨声激烈,只有她撑着一把伞在行走,她说:“死了。”
像是忘川河边的游魂,安谨言重复的回答着:“他早就死了。”
文岚山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断的电话,安谨言感觉回家的路怎么这么远,还在神游的安谨言被安慎行的电话唤回了神。
安谨言快走几步,走进小区大堂,收起伞,接通电话。
“姐,在家吗?这雨也太大了!”安慎行埋怨着天气询问。
安谨言:“刚到。”
安慎行激动地说:“我进总决赛了,下周四一定要来看。”
安慎行一直迷恋篮球,现在在淄理工读大三,没想到篮球队一路杀到了市篮球联赛。
安谨言被安慎行的开心感染到,笑着答应。安谨言还在开心的分享打篮球的趣事,最后小心的问了一句:“姐,打四进二时,在篮球馆看到一个人,长得好像石头哥。”
安谨言眼里的神采没有了,微笑的嘴角固定在那里,耳边都是那句“像石头哥。”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出来的邻居笑着跟安谨言点头。安谨言开口:“他早就死了,不会是他。”
安慎行看着被保持中的通话,嘀咕着:“可不是你一直说他不可能死吗?唉,我就不该提。”
安谨言走进电梯,机械的按上3。电梯开始上行。
电梯很快到达3楼,安谨言回到家里,站在阳台上:“不管是不是他,六年时间,他和他的家人全部撤离我的世界,只有同学的朋友圈的悼念,他真的死了。”
窗外的雨,让人烦躁。安谨言伸手拉上窗帘,看到楼下雨幕中一辆加长豪车亮着车灯,前面站着一位撑着雨伞的男人,抬头看着上面。
安慎行听着姐姐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知道自己提起这个话题惹姐姐不开心,就说:“也是,都好几年了,可能我认错了,那人还西装革履的,在篮球馆穿这样不是赞助商就是市领导,仔细一想也不是石头哥。”
安慎行叽叽喳喳的声音,让安谨言感觉到心安,没有再搭话,只是感受着弟弟青春洋溢的活力。
车灯中撑伞的男人,看着楼上点点灯光暗淡下去。拿了一支烟放在嘴巴里,并没有点着。站了一会,上了车,车子开出了小区。
安谨言结束了与安慎行的通话,怔怔的坐在阳台的椅子上,看着桌子上的鱼缸怔怔的发呆。
今天好像所有的人都在提醒她记起唐钊,明明他已经丢下她离开了六年。秋天的雨太多,人容易怀念过去。
敲门声响起,安谨言起身开门。刘敏的脑袋从门口探进来,挤眉弄眼的文安谨言:“只有你自己?”
安谨言无奈的点头,任由刘敏耍宝,回客厅坐在沙发上。刘敏进门换上拖鞋,关好门,挤到安谨言身边,一脸八卦:“真跟文岚山分了?”
安谨言无奈的问:“不然呢?”
刘敏像泄了气的气球,摊在沙发上:“我看文岚山不错,家庭、职业、涵养那都是第一人选呀。”
安谨言:“有缘无份吧。”
“嘿,你俩这一年,我也没见他留宿过,不会是…”刘敏一下坐直身体,趴在安谨言身上,一脸八卦的等安谨言回答。
“文岚山,很有涵养。”
“嘁,饮食男女,你们这一个坐怀不乱,一个春心不惊的,哪像谈恋爱。可惜呀。”刘敏说着又扑在了沙发上。
没有追问刘敏说的是谁可惜,安谨言拍了一下刘敏的大腿:“我家的备用钥匙一直在你那,你来还敲什么门?”
“我这是想着文岚山追到你家,怕看到不该看的嘛,你俩真分了,以后你家就是我家了,没有敲门这一说了,到时候你和慎行别烦我。”
刘敏担心安谨言分手,是表面平静,插科打诨到半夜才回到对门的家里。安谨言今天在雨里站的时间太长,有些鼻塞,洗了一个热水澡,吃了一包感冒药,沉沉的睡去。
感冒药让安谨言睡得特别沉,在与男友文岚山分手的三个小时后,她在久违的梦里见到了另外一个男人。
安谨言困在了梦里,回到了曾经,兜兜转转。
唐钊在高二晚自习时,拽着安谨言的辫子:“小胖,你别坐我前面了,下次做我同桌吧,以后说起同桌的你,你好歹也可以吹一下是我这个大帅哥。”
大一时,在南山大佛的佛掌前,唐钊的大手覆上了她的手,两人虔诚的许下愿望。
转到了加班工作到深夜,看到小娟的朋友圈,晒着唐钊送的印章和书法,写着:“你还这么年轻,多希望是假的。”半夜她发了疯的联系唐钊和她的共同好友。那个夜好漫长,有人换号了,有人没有接听电话,颤抖的手打了最后一个电话:“大胖,他怎么了?”
沉默,像没有月亮的晚上那么沉默,终于一声叹息:“突然去世的,前几天说是心脏有些难受,去检查了没有事情。突然就一头栽下去,没有受罪。”
泪已经爬满了安谨言的脸,原来有时候眼泪流过脸颊是感受不到的。嘴唇颤抖的已经说不全一句话,只有呜呜的哽咽声。
“我们商量着不告诉你,怕你难过,毕竟你现在情况也不好。”
安谨言拼命的想问:“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什么时候?”可是只有哽咽,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石头,我的石头。”
安谨言眼睁睁的看着他笑着跟自己招手,然后转头,跑着离开,没有告别,没有拥抱,没有回头。
唐钊去世之后,安谨言妈妈对她说:“慢慢就忘记了,这也是你的命好,如果你们在一起了,他走了,你的路多难。孩子,你是妈妈的孩子,妈妈得先爱你,后面才轮到心疼别人。”
安谨言闭上眼,眼泪还是能拥挤着跑出来,压下喉咙里的猩甜,逼着自己回了妈妈一个:“嗯。”
她那时候心里其实想,如果我们还在一起,他是不是就不会去世了,不是说她旺夫吗,会旺他长命百岁吧。是不是当时在他身边,就能避免这栽下去的一下,是不是?
谁能回答她一下,是不是?
为什么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让她连去看一看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