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6章 剑兰携女入都城出诊
剑兰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嘱托志忠要照顾好父亲，还一边听着济民的叮嘱。
“脉象涌状时，务必先看脸色再下针，那病每时瞬变，千万不可大意。还有，丝针必须带一副；还有，防护用的围衣、隔布、手袜；还有，离夕的药……”
“知道了，放心吧，我都准备得妥妥的。”剑兰说完就把两大包东西拿到门外的马车上。
“非得带着孩子们去吗？我看离夕和离朝像受了惊吓，刚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呀？”
剑兰走得急，志忠终于逮着机会与她单独说话。
“孩子们没进过关府，怕生罢了，你别多想。离夕的治疗一日都耽误不得你不是不知，爹现在这样，如何替她施针。俩孩子虽小，但都是熟手的药工，有她们在也可以帮到我的忙。而且，”她压低了声音，“这对孩子们来说，是一次难得学习的机会，做得好，说不定有赏赐呢。”
赏赐？
“你何曾有贪过这些？倒是学习机会，这话说得没错。”志忠知道自己永远说不过她，“你时刻得记着，万事都要小心。”
“是！家主！”剑兰向丈夫做着鬼脸，故作轻松，可心里却已塞进了一团乱麻。
今天的事情，她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
马车、渡船、马车，再换马车，辗转两夜一日不停歇，剑兰一家三口被送到了一处人烟极稀少，但门户却比关府更大更豪华的府邸。
进门就有人给她们拿了隔布捂着口鼻，然后把她们带到了一个小厅里。
“关世海怎么回事儿？让他把刘医师请来，怎么送来了三个妇孺？赶紧让人送回去，我只要刘济民，快！再耽搁，我们所有人都得人头落地！”还未来得及换下朝服的徐云天只看了一眼小厅里的弱小身影，直接扭头就要走。
人头落地？
竟须这般严重？
剑兰连忙跑出去拦住男人。
“大人留步！”她跪在地上，“奴家刘剑兰，是刘济民的女儿，家父身体抱恙，但我也是医师。”
“我知道你是刘济民的女儿，你可曾有治过同样或相似病症？”男人甩了甩手中的书信。
“没有亲自下过药方，但我研习过，也亲身照料过。”
“那又如何，当年用药的是你的父亲，不是你！何况你一介女流，事关重大，我不允许有丝毫差错！你赶紧回吧，让他们把你父亲带来！快！”云天心意已定，决然离开。
“大人，我三岁习医，今已将近三十载，家父把毕生所学都教授予我，就是想我有朝一日能替他继续济世救民。既然大人都说事关重大，时间耽搁不得，请大人给奴家一个机会，让我试一试！”
云天直接忽略，继续他的脚步。
眼看人要走入内院了，下人也领着孩子们过来准备一起把她们带走，剑兰急中生智，拉了俩孩子跪下，大声说，“离夕，给大人断症；离朝，给大人开方。”
“大人脸色油光潮红，目红盖肿，言语声粗哑亢直，受思虑过度所致，有口干口苦、目赤、易恼、头痛、失眠的症状。”离夕说。
“大人步伐稳健有力，适用阳症方治，菊花、金银花、夏枯草、桑叶、灯心草各适量，泡热茶，以茶代水，数日症状可消。”离朝说。
两把声音都清亮而坚定！
……
“我只能给你们半日时辰，若入夜还未有起色，必须即刻起程，把刘济民给我换过来！”
徐云天把人带到内院最中间的大房，里面只有一婢女，和床榻上躺着的昏睡少年。
“少主，少主……”徐云天冲着少年轻轻叫唤了几声，对方并无任何反应，他叹了口气，让出位置。
少主？
剑兰上来就先把了脉，动而促；然后查看了少年的手心、脸、颈脖、前胸、腰两侧、足心，均布带状或零星状水泡疹。
根据父亲的教授及从医经验，剑兰随即断症：
童疫！
火蛇缠腰！
可是，明明巨痛，怎会昏睡？
还有，徐大人直呼关府主公姓名，却对床上少年毕恭毕敬，这病在二十年前或许是难症，但现下，至少在这少年身上不应该拖了几日还未有起色呀！
决定要再细号一下脉的剑兰捧过来少年的手时，发现他的手背血筋突兀紫青。
剑兰顺着血筋挽起袖子，发现小臂有勒痕，而指甲掠过她鼻际时，飘过一丝漆味。
她闻了闻床沿，并不是这个味。
狂躁癔症并发？
剑兰以指腹掀开少年眼皮，只见眼底血筋粗密，瞳心空洞……
此非沉睡状态！
隐针？
一手托着少年颈脖，一手伸入少年脑枕发际内轻轻摸索，果然有轻微刺手异感。
换了少年额上的湿毛巾，剑兰转头看了看俩孩子，离得不算近，“离夕，带妹妹到门外候着，先用医箱内的雄黄酒擦拭外肤，烧雄黄香熏衣，娘不叫，暂不得入内。”
“嗯。”俩孩子应声就出了门。
“少主高烧多日，已有呓语，此时退烧最紧要，请大人命人摘新鲜薄荷数十斤，香菜根数两，还有一桶深井水，交到奴家女儿手上即可。另在门外小院备熬药灶炉，桌台供她们使用。再备床被隔帘，把这房殿隔开，让孩子们可以在这儿过夜，随时伺候。”
云天望了一眼婢女，婢女行了礼便转身出门。
“姑娘停！”剑兰冲门外喊，“离夕，离朝，替姑娘拭肤熏衣。”
“哦！”俩孩子忙活了起来。
刚才俩孩童现场断症开方，云天已然大开了眼界，现亲眼看到她们做事心灵手巧，合作有度，实在令他惊叹，“刘医师真是教导有方！”
剑兰听罢，起身行礼，“大人，此屋内已无第四者，敢问大人，少主得病后可有异样？”
“异……样？”云天回头望了一眼门外。
“这中原之内能使隐针封人心智者，且下针无论长度还是方向拿捏都是恰到好处，其医术必定是顶尖。有施针人在，何须奴家父女？大人不必再试探，请直说吧！”
心感自己没找错人，云天说，“少主三日前本已退烧，但不知为何，退烧当日夜里突然如猛兽般发狂，变得力大无穷，四处咬人，恐怖至极，我等十数人才把他按住。当下确有医师为少主施针封穴，说病发突然且症状奇怪，要回府查典籍才能断症，岂料当夜……医师府上走水，全家陈尸火场之中。”
这些话听得剑兰手心冒汗，识趣地只问与病相关的事，“大人说的三日前，是否十五月圆之夜？”
“正是！刘医师可知晓此症？”
十五月圆之夜，狂躁，力大无穷，咬人……
这症，她小时候随父在苗寨学医时见过。
剑兰不想承认心里想到的阴谋论，但对一位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下如此恶毒的狠手却不直接取其性命，必定是有所图的。
“我怀疑是蛊毒，还需花些功夫证实！”
“蛊毒？”
“西南域异族的一种巫术，以昆虫为媒往受蛊者身上注入蛊毒，借以达到精神及肉体上的异域控制，或致命，或不致命。”
“若真是蛊毒，你可有把握？”
把握？
“还须花些时间，先查清蛊入体的途径，以信体引出蛊虫。按从前了解的，至少在下次月圆前，情况是可控的。”
“只是少主同时染了双疫，且多日未进食，身体非常虚弱，确实是棘手些，但并非不能痊愈，需些时日耐心照料。”剑兰低头打着包票，不敢望向云天。
“既然刘医师心中有数，相信也能明白我方才出去请你时说的话。请刘医师快开药方吧！”
“药方？”剑兰抬头，“哦，已经开过了。”
“薄荷、香菜根、井水？”
“对。”剑兰笑了，“还有，少主疫，大人可命人小院非请勿入，防护也须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