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2章 灭门
来的人是灵州留守司齐明光大人，不是她期待的人。
“大人，这边还有两个，都已断了气。”
一个官兵检查完傅夫人和管家的尸首回复着。
“抬到侯爷那里！”
侯爷？
傅琬音心里突然一震。
定是他！
震远侯，贺霆！
他就在名册之首！她一针一线绣过的名字，绝不会忘！
想到这个名字，傅琬音心里泛起恨意。
乱臣贼子，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说不定他们傅家被诬陷，甚至今天这场惨事，都和他有关。
想到此处，傅琬音恨不得咬碎他的骨头。
齐明光环顾四处，傅琬音和云儿赶忙低头没入水中，屏息不动。
“齐大人！”
“贺侯爷！”
“没想到晚来一步，竟发生如此惨事！都是本官的错，本想着让国公一家好好惜别，不料竟害了他们！”
贺霆冷笑一声，“世道不稳，贼人当道，听闻抄家，有贼人仇家先一步搜刮财钱或伺机报复也是常有的事，齐大人何必自责。要说起来，本侯作为御派特使专程来处理此案，也有责任。”
“这下，傅家算是彻底灭门了，唉！”
齐明光摇头，似乎很是惋惜。
彻底灭门？
傅琬音恨恨地咬住了嘴唇。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这些字眼，仍难以接受。
微光中，贺霆扫了一眼齐明光，淡淡说道：“对朝廷不忠，都没有好下场。”
“是，侯爷说得是。”齐明光拱手弯腰附和。
“傅家，确定无一活口吗？”
“是的，傅家大郎早些年已死在沙场，二郎三郎前些日子一个死在大理寺监狱，一个在归京途中遇刺，剩下的傅家人都躺在那里了。”
说罢，齐明光长长叹息望向远处。
瞥过曲桥，忽眯了眯眼，傅琬音和云儿连忙没入水中，屏息憋气，心里既怕又恨。
好在齐明光并未过来查看，看来是没发现她们。
待齐明光与贺霆返回正院，她们终于慢慢冒出半个头，大口喘息着。
她们不敢出来，只能在水里煎熬。
从来没有一个夜晚如此漫长。
终于熬到天微微亮，整个院子才变得悄然无声。
傅琬音先动了起来，颤抖着身子往岸上爬去，整个人已经冻僵了，云儿在后面使劲推了好久，才勉强匍匐着上去。往上拉云儿同样费了好半天劲。
俩人想站已站不起来，只能瘫坐着相互抱着取暖。在寒凉的池水中浸泡了几个时辰，又吹了一夜的冷风，骨头和心都透着寒与麻。
一晚上都憋着哭声，这会终于低声哭出来，声音嘶哑无力。云儿本想安慰自家姑娘，可还未张口，眼泪就先涌了出来。
等身子没那么僵麻，两人小心翼翼地到各个院子查看。
地上除了一片一片血渍，什么都没有，人已经被抬走了。
“只剩我们了！怎么办？”
这一张口，眼泪又止不住地滴落下来，没有父母，没有兄长，从未有过的孤独和恐惧涌上心头，就像掉入了百尺深的枯井。
可是，又能怎么办？
只有一条路可走。
事关家族清白和江山安定，由不得她退缩，也没有退的余地，只能硬着的头皮爬出这枯井。苟且偷生地活了下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对，爬也要爬到宣都！
*
两人朝着宣都的方向行去。
过度悲痛之后，没有说话的心思，也没有进食的胃口，只是默默行路。腿上像压了石头，心中如负千斤巨担，两人强撑着身子缓慢挪着步子。
她们不敢去人多的地方，自然也没买到马匹，走了两天才出灵州。
不行，太慢了！
这样的行进速度，等到了宣都，傅家的悲惨恐怕早已成为大家的往事。
傅琬音恨自己脚底疲软，恨自己不中用，心里顿觉对不起父母亲人。
“云儿，我要吃东西。”
云儿大喜，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松了口气，姑娘终于肯进食了。她把所有的干粮都摆出来，问着傅琬音想吃什么。
所有的干粮，也不过只有干硬的饼馍和腌肉。
傅琬音就着冰凉的水，大口嚼起来，仿佛咽下的不是食粮，而是满满的力气。吃上干粮，就有力气行路了。
云儿看得高兴，自己小口啃着饼。
“你也多吃，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
“嗯！奴婢定会好好吃饭！”
云儿笑着点头，脸上愈加舒展开来，却仍然小口啃饼喝水。
干粮不多，路途又遥远，无法经常路过驿站和铺子，干粮得算着日子省点吃。
她身体硬朗，略微饿点不算什么，肚子里只要稍有点东西，就能有力气保护姑娘。
*
灵州距宣都两千多里，两人风餐露宿，不敢停歇，足足走了四十天，才刚入宣都边界。
“今晚我们在这林子里歇息，一早赶路，明后天就能进入宣都城。”
云儿应着，放下包袱，熟练地捡拾干树枝。北方不比灵州，夜晚寒气重，她得点火取暖。
火堆燃起，云儿挨着傅琬音坐下，拿起傅琬音的手哈着气，来回揉搓。
云儿从7岁就跟着傅琬音，俩人一起长大，虽为主仆，却情同姐妹。
傅琬音也握着云儿的手搓着帮她暖手，要不是云儿一直在身边陪着她，这一路真不知该如何熬过。
临到宣都城，傅琬音却有了些担忧。
傅家和严家虽有婚约，可如今傅家蒙冤获罪，严相真的可以冒死上报名册吗？
这个名册真的就能为傅家平反吗？
还有她和承允哥哥的婚约，是不是算作废了？
毕竟她已是罪臣之女……
正沉思着，附近传来男人说话的声音。
“就在前面，两个人，都跟奶猫似的。”
“可不？一看就好下手！”
俩人一惊，赶紧扑灭火堆，往远处隐去。
可无论她们跑得多快，总能听到背后那些人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
突然，有个大汉突然从旁边树丛蹿了出来，挡住了她们的去路，吓得她们连连后退。可一瞧，后面又来了两个汉子，三个人把她们堵在了中间。
“想活命就把财物留下！”
那几个大汉盯着她们手里的包袱威胁着。
傅琬音自知包袱是守不住了，身外之物无妨，留着性命才最重要，便将包袱扔了出去，然后俩人往另一边一步步慢慢后退，准备伺机逃走。
一个大汉打量着她们，突然低声笑着向旁边同伙嘀咕着什么，同伙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色眯眯地看着她们。
还是发现了她们女扮男装。
“这么黑的天，差点没认出是小娘子。穿得这么薄，让爷给你们暖和暖和吧？”
三个人嘿嘿/淫/笑着凑近她们。
傅琬音二话没说，拉起云儿就跑。
林木高耸，月光透过树枝投下明暗深浅的影子，跑得快了，更看不清脚下。
“啊！”
傅琬音突然栽倒了下去，整个人没在了草丛中，声音越来越远。
“姑娘！”
云儿急急止步趔趄着站稳，这才看清，前面是一段长坡，像是整座山被斜着切了一刀，长满枯草。坡面虽不算陡峭，却也难以直立。
“姑娘，我去救你！”
云儿嘶声喊着便欲奔下长坡，不料被追上来的三人给制住了。
很快，云儿凄惨的声音回荡在树林中，在这漆黑的夜里越发瘆人。
而斜坡下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