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6章 再见
姚蔷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白茫茫一片。妈妈金玲在她耳边哽咽，问她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叫医生。她这才察觉出身处医院，“妈，我？”
“流产，做了手术，别多想，先休息。”
身体太弱姚蔷只醒了片刻又睡了过去。等她再睁开眼睛看到崔云山坐在对面的沙发。
“老公……”姚蔷虚弱地叫到。
崔云山猛地起身走到病床边问：“怎么样？难受吗？我叫医生过来……”
“老公……”姚蔷又叫了一声。
赶紧停住了话语，崔云山俯身贴近了她，“嗯？”
“出去！”姚蔷在崔云山的耳边说了两个字。
金玲进来了，崔云山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他在病房门口站着，柳雅看见他加快了脚步。
“云山，姚蔷情况怎么样？”柳雅说着就要进病房。
崔云山拉住她，“妈，情况还好，她在休息你先别进去。”
“休息？我就看一眼，看了放心。”
柳雅还是要进去，崔云山挡住了她，“妈，你不进去没事。”
柳雅抬头看崔云山，她皱眉说到：“姚蔷不想看到我？你站在这里，也是被她赶出来了？”
“没有。”崔云山轻声说，没有底气。
崔云山把柳雅拉远了一点，柳雅一看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这次出事是她自己硬撑，有了孩子就应该好好休息，也不跟家里说。”柳雅顿了顿，“她就是太要强了，她爸爸被高利贷追债破产以后，她整个人都变了……”
“妈，这件事不要提了。”崔云山吼到。
柳雅被吓到了，她瞪着崔云山，“好好好，被老婆赶出来，拿老娘撒气。”
崔云山表情严肃，“妈，这件事不许再提了！”
“你就在我面前威风吧！我……还要被你们教训……”
柳雅念念叨叨还是走向了电梯，崔云山给她按了电梯看她进去才松了口气。
出院之后，姚蔷在家休养，金玲过来照顾她。她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窝在沙发上，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什么。流产伤身伤心，金玲几乎是24小时看着她。
“蔷蔷，事情过去就算了，唉……”金玲看姚蔷又在发呆忍不住说，她瞄了一眼厨房，“公司的事能做就做，不能做就算了。”她当然知道了造成这个局面的原因。
崔云山端着菜从厨房里走出来，他朝着客厅的方向喊：“妈，吃饭了。”
金玲走了过去，崔云山让她先吃，自己端着汤去给姚蔷。他要喂她，她直接动手端了过来。崔云山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
“我是流产，又不是断手断脚，能自己吃。”
说完，姚蔷喝了一口汤就放下了，每天都喝，喝到反胃了。
崔云山打量着她的表情，“妈说这个很补的。你要是不喜欢，我换饭菜。”
“我不饿，吃不下。”姚蔷直接躺了下去。
崔云山端着汤回餐桌，金玲看了看崔云山，挤出笑容，“云山，姚蔷心情不好，还在做月子，你不要往心里去。”
岳母越客气，崔云山就越不敢抬头。
崔云山请假在家陪了姚蔷一周，姚蔷赶他回去上班。情况稳定了，姚蔷看他不顺眼也是正常的，崔云山怕惹得她心情不好就正常工作了。崔云山出门之后，姚蔷好好打扮了一番，走进卧室的姚蔷妈妈吓了一跳。
“姚蔷，你要干嘛？”妈妈问。
“出门。”要强回答。
金玲立刻皱眉，“你要去公司？你还在坐月子！”
停下了整理衣服的手，姚蔷慌张地眨了眨眼睛，她故作镇定地说：“不算坐月子，也都快一个月了。”
“你真要去公司？”妈妈更加紧张，她知道女儿是个工作狂，开头几天都是把她手机直接藏起来让她好好睡觉。
幸好姚蔷摇头了，“我去见朋友。”
姚蔷开车到了科源生物的办公大楼，这家公司是药企延伸出来的药妆公司。“清雅”之前和它家谈过原料，最后虽然合作没有谈成，但她和总经理吴凤源交上了朋友。姚蔷到了，吴凤源放下了手里的工作招待她。
寒暄了两句，姚蔷说出了来意，“吴总，你们公司在招营销总监？”
吴凤源点了点头，姚蔷紧接着说：“我推荐一个人。”
听姚蔷这么说，吴凤源眼前一亮，“好啊！我们公司求贤若渴。现在营销的重要性你也明白的。”
“我。”
“什么？”
吴凤源一脸疑惑，姚蔷笑着又说了一遍，“我。吴总，我是来求职的。”
听清楚了姚蔷的话，吴凤源尴尬地笑，“你？你要来我们公司？”
姚蔷也点了点头，她的自信写在脸上，她的履历拿出来绝不会被拒绝。
“我手里有一个团队，我可以全部带过来。”姚蔷又说，她是铁了心要跳槽。
看着姚蔷，吴凤源沉默了片刻又笑了，“‘清雅’的副总，到我这里来做营销总监，太屈才了。你是崔大佬的左右手，别开玩笑了！”
后面那句话让姚蔷的表情变得僵硬，她硬着头皮说：“我在‘清雅’十年了，想出来找新发展。”
吴凤源脸上笑着，眼神里充满怀疑，“我和崔大佬比不了，你来这儿就是屈才，不合适的。你还是给我介绍几个新人吧。”
回到家，姚蔷躺在沙发上，回想在办公室里吴凤源说的话，每一句都不离崔大佬。她是崔成的儿媳全行业的人都知道，而她的履历第一条也是这个。姚蔷自嘲地笑出声。她大学毕业就进了“清雅”，在营销部里做策划，一个一个产品地做出来，能让王牌的产品稳步保持，也能让一个新产品打入市场，占有一席之地。这是数不清的加班做市场调查，写营销方案，不厌其烦地调整和总结经验换来的。她和崔云山结婚的时候就已经被崔成提到了营销副总监。所以崔成提出两条线竞争并且让她做一片空白的新产品，她一点都不发怵，本来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只是没想到实绩打不过一个姓氏。
之后，姚蔷又去了几家知名企业，听到的最多的还是崔大佬，没有公司有这个“胆量”接受她。
姚蔷躺在沙发上发呆，金玲急急忙忙地走过来。
“你婆婆说要过来，马上到了。”
有心事的姚蔷缓慢地抬起头来，金玲坐在她身边坐下紧皱着眉头。
“蔷蔷，你心头有气但是千万忍住，不要在你婆婆面前表现出来。”妈妈拍来拍她，“听见了吗？啊？”
这个提醒，姚蔷一笑而过。她还是到门口等着柳雅。
不一会儿柳雅就到了，拿着大包小包地进来。姚蔷和金玲接了过来。
“妈，你拿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姚蔷问。
金玲悄悄给她使了个眼色，姚蔷又说：“这么重。”
“不重，”柳雅喘了口气，“有司机。”
姚蔷点了点头，收拾东西不再说话。
柳雅过来拉住她的手，“别收拾了，放着吧，等云山回来弄。”
姚蔷停住了动作，柳雅又看向金玲打招呼，“金玲，辛苦你了。”
金玲笑着摇头。她让柳雅和姚蔷先坐，自己去做饭。
“不用不用，都准备好了。”柳雅拦住金玲，“我让保姆都准备好了，待会儿一热就上桌，还是让云山来。”
她们一起坐下，柳雅问姚蔷身体怎么样，又和金玲聊了聊，都是说让姚蔷要休息。
“崔云山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我有仇，我早就说要来，他就是不让，这个儿子……自己老婆什么身体状况都不知道。”
柳雅说得咬牙切齿，姚蔷知道这是骂给她和妈妈听的。
“云山，不错的，是年轻人心太粗了！”金玲叹气到。
“这次好好保养，再好好要孩子了？答应妈妈，啊？”柳雅握住姚蔷的手说，话里眼里都是期待。
姚蔷只是笑，“妈，您别担心了，我没事。”
崔云山赶了回来，看到柳雅就一副很头疼的表情。他和柳雅去厨房准备菜，一开口说：“妈，我不是您先别过来吗？”
“都多久了？儿媳妇坐月子婆婆不来，你让别人想我？你让姚蔷怎么想我？”不说还好，说起来柳雅就一肚子火。
“她妈妈也在，没事的。”崔云山不耐烦地回答。
“我今天就是来骂你的，你老婆这样你有没有责任？”柳雅厉声问到。
崔云山气得笑了，连连点头，“有有有。”
大家坐下开饭，柳雅和金玲闲聊了一下家常还是和姚蔷说孩子的事。
“妈！”
姚蔷一开口，柳雅和金玲不约而同看了过来。
姚蔷看到了就说：“两位妈妈都在，那我就把事说了吧。这次的事……我和崔云山都不知道。”
“你们工作忙，不注意也正常。”金玲替他们辩解。
“以后要注意！”柳雅加重了语气，“你们年纪都不小了！”要孩子要抓紧时间，她唠唠叨叨已经记不清多少遍了。
崔云山制止的话语卡在嗓子眼，还是咽了回去埋头吃饭。
“姚蔷，公司暂时就不要去了。工作重要，家庭也重要。”柳雅继续劝她。
姚蔷面无表情，“公司我不会回去了，我准备提离职。”
这话让一桌子的人的目光都扫了过来，姚蔷接下来的话更让他们惊讶。
“我要辞职，自己出来创业。”
姚蔷淡定地说完，其他人都已经惊得说不出话。
姚蔷说自己身体已经好了，让两位妈妈都回去。她们知道夫妻俩有话要说就先离开。
只剩他们，崔云山盯着姚蔷，斟酌了才开口，“姚蔷，创业的事，缓缓吧，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合适。”
“我的身体我清楚。”
姚蔷说完崔云山就转过头叹气，她自己也笑了，于是说：“不放心就做个双月子，我还没听过有人做三月子的呢。”
这一个月她等得起。
崔云山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不拿自己撒气好不好？你想做什么都行，就是别累着……”
创业不是简单两个字，背靠大集团从零做起还是搞得身体大伤，更别说她自己出来单干了。
“崔云山，”姚蔷看到了他的眼神，是她熟悉的悲天悯人，“你的同情对我来说是一种负担。”
过了两天，姚蔷不声不响地回到公司。崔成见到她还很诧异。姚蔷淡定地在沙发坐下，对面是崔成和崔远山。
“姚蔷，怎么不在家里休息？”崔成担心地问，“假期的事不用想，这次……想休多久休多久，你好长时间都没好好放过假了。”
旁边的崔远山看着她不敢说话。
“崔总，我不是来消假的，我是办离职的。”姚蔷冷静地回答。
崔成眉头一皱，“别说气话，先好好休养。这次不是小事，爸爸也知道。”
“崔总……爸爸……”姚蔷对着崔成叫了两次，于公于私她都要说，“我考虑清楚了，我要离职。”
崔成愣住了，崔远山把头低了下去，只有姚蔷坐得板正。
“这和公司没关系，是我自己的职业规划，这么多年谢谢‘清雅’的培养。我是大学毕业就直接进了公司，从一个策划到现在，我的本领都是‘清雅’给的。”
姚蔷把话说得这么漂亮，对面的人倒是不知道怎么接了。
“姚蔷，以后一起工作不是挺好嘛。”崔远山硬着头皮说。
“谢谢，”姚蔷对着他笑了笑，“我拒绝！”
和崔成、崔远山谈完，姚蔷开团队会，对他们说了自己的创业打算，并且邀请他们加入，待遇和“清雅”一样，创业成功了他们就是新公司元老，失败了还可以回“清雅”。她在“清雅”这点面子还是有的。姚蔷说完，团队的人都了然地笑了知道这个承诺是有保障的。
姚蔷是在公司会议室里出的事，公司上上下下的员工都清楚了发生了什么。场面闹得这么难堪，崔远山上位之后对姚蔷团队的员工是什么态度也没有明确说法。本来还有选择，但现在待在“清雅”肯定惨，团队成员都抓住机会表态要跟姚蔷走了。只有崔晓安不声不响地坐着。
姚蔷把她留下来，崔晓安还是不开口。
“现在崔远山是‘清雅’的主人了，他的创新能力已经充分体现过了，董事长是不可能让他继续胡闹的。配方不要想动，什么都以稳定为主。你呢，要是坚持他们可能给你一个产品折腾一下过过瘾，但不会成为一个有自我风格的配方师。”
姚蔷直击要害，崔晓安的眼神犹豫了起来。
“来我的新公司，没有基础，没有任何产品，配方任你发挥。”
崔晓安盯着姚蔷看，但就是不开口。
收拾好了东西的姚蔷去拿车，她把车停在大门口回望大楼。新办公楼使用的第一年，她进“清雅”，那一年他们都是“新人”。之后，“清雅”稳步发展节节高升，她从一个职场新人升到了管理层慢慢成长。一晃，十年过去了！她有了商场的历练，楼有了岁月的痕迹。
她的父亲曾经也有一家企业，情势正好的时候盲目扩张破产了，并且欠下了巨额债务。她家道中落，崔成作为父亲的朋友让她一毕业就来这里工作。她怀着感激和憧憬，努力地工作回报崔成和“清雅”。
姚蔷要再看一看这个地方，这楼像是和她经历过许多的“战友”。现在要就此别过，心情是无法言语的复杂。她的目光徐徐落下，看到一个人影由远而近，渐渐清晰。
崔晓安站在姚蔷面前，她眼神紧张，咬着唇开口，“我去你的公司，配方真的都由我做主？”
姚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了，“上车。”
说完，姚蔷转身上车，崔晓安握了握拳头跟了上去。
姚蔷看着前方，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她和“清雅”相伴的这十年光阴，怎么会不难忘，怎能不难舍，但今天要说再见了！再相见，那就是对手了！
“嫂子？”崔晓安喊了一声。
听到这声音，姚蔷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出来，她松开了手自然地启动车子，“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