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听到这话,苏玉朦和顾津元相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震惊之色。
心里一阵发虚,看向沈星染的目光也变了。
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苏玉朦刚想说话,陶娘子已经回过神来,如倒豆子一般大喊,“回二夫人的话,我们收养草芽,是受世子夫人指使!”
刘二狗瑟缩了下,正想看苏玉朦的眼色行事,突然,一把冰凉的刀刃架在他脖子上。
白岫的长剑还滴着血,此时正随着脖颈的跳动一点点往下压。
“刘二狗,她所说的是不是真的?”沈星染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你们只有一次机会,想清楚了再回答。”
见刘二狗还有犹豫,陶娘子歇斯底里尖叫起来。
“她可是世子夫人,就算有意刁难一个丫头也算不上什么啊!”
“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是不是想拉着我陪你一起死!?”
被她这么一喊,刘二狗也顷刻间下定了决心。
他哑着声道,“她说得没错……草芽是世子夫人让我收养的……”
“简直一派胡言!”
苏玉朦哭着打断他的话,“刘二狗,你们夫妻在玉兰苑多年,我没亏待过你们吧,你为何要这般害我!?”
“刘二狗,你来说,她为何要这么做?”沈星染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隐隐颤抖。
“这……”刘二狗刚犹豫了一下,就听宋诩淡声开口。
“说实话,饶你不死。”
闻言,刘二狗再也没有迟疑,“据说是因为草芽的命格与顾芯小姐相近,若是草芽多受些苦,可以替顾芯小姐积福挡灾。”
“是啊是啊!”陶娘子补充,“每次我们磋磨草芽,世子夫人就会借着各种由头给我们赏钱!”
既然目标一致,刘二狗也不藏了。
他把头磕得砰砰作响。
“其实,把草芽卖到花楼也是夫人的意思!小人的心也是肉长的,若非夫人几番暗示,我怎么舍得将自己养大的女儿卖到那种地方去!”
“他说得没错,求主子们明鉴啊!”陶娘子哭起来也不落人后,“我们做的这些蠢事,全是受了世子夫人的教唆!”
“你还血口喷人!”苏玉朦见众人纷纷变了脸色,当即厉声喝止。
可刘二狗为了自保,不但没有住口,反而尖锐质问,“若非如此,你为何要急着让我把草芽卖了!还给了那么多银子?”
“那可是八百两啊,能买好十几个丫鬟了吧!!”
见苏玉朦说不出话来,陶娘子又道,“草芽从小乖巧懂事,干活也利索,还瞒着我偷偷跟着隔壁的秀才认字,我本是不想苛责她的,可这事叫夫人发现之后,庞嬷嬷就循着错处,一次扣了我三个月的月钱!”
“我试探了许久,才知道夫人是因为草芽的事迁怒我!!”
“奴婢说得都是实话,如有半句错漏,不得好死!”
随着陶娘子发下毒誓,苏玉朦又气又恼,就连下腹也隐隐作痛,“冤枉啊——!!”
她忍着痛急切辩驳,“大皇子明鉴!他们随意攀咬,不过是怨恨我们没有徇私护着他们罢了!”
宋诩却面无表情道,“不管他们是否攀咬,他们都是你屋里的人,顾芯更是你的女儿,治下不利,教女无方,世子夫人这罪担得也不冤吧?”
“我……”苏玉朦无可辩驳,大皇子居然帮着她!
只得转向沈星染。
“弟妹啊!你若是不愿将芯儿过继到大房可以直说,我根本无心抢你的女儿,可你为何要这般害我呀?!”
苏玉朦梨花带泪,声音急切带着哭音,“这些年婆母不顾我这世子夫人的脸面,将掌家之权给了你,我可曾有过半句怨言?”
“我自知是小门小户出生比不得你这世家名门嫡出的大小姐,我也很清楚自己满门尽灭无人撑腰,比不得你娘家权势滔天……这些年,我事事不出头,处处陪小心,即便我是世子夫人,也根本动摇不了你在宁远侯府的地位,可为何,你就是不肯放过我呢!?”
她声泪俱下,委屈不已,“如今,我念及你刚没了丈夫,一直在夫君和公爹面前替你说好话,你为何要恩将仇报啊?!”
顾津元听得心酸,忍不住将她搂进怀中,对着沈星染冷眼道,“你大嫂对你处处维护,还主动提出兼祧两房,想替二房留个后,让你下半辈子好过一些,你倒好,居然唆使这两个贱奴污蔑她!”
“沈星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
沈星染漠然看着两人搭戏,浅浅一笑,“如今皇长孙在侯府被大嫂屋里的下人所伤,公爹作为一家之主,理应秉公处置,给大皇子一个交代。”
“至于大哥,你是一军统帅,当然也该好好教一教大嫂,什么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你!”顾津元从未这样气急败坏,可面对沈星染的嘲讽,一时却无言反驳。
宁远侯没想到这事居然峰回路转,只得端出长辈的架子,“你既然知道我才是一家之主,便给我滚一边儿去,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宋诩忽然嗤笑出声,“本皇子刚刚可是听侯爷亲口说了,今日你这儿媳要敢包庇伤害皇长孙的恶奴,一定要严加惩治。”
“既然这两名刁奴是世子夫人屋里的人,那治下不严的三十杖,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宁远侯面色骤僵。
话虽这么说,可此儿媳,非彼儿媳啊!
苏玉朦面容煞白,整个人晃了晃。
三十杖,对现在的她来说,足以致命!
她看向顾津元,凄然喊了声,“夫君救我!”
“慢着!”
这时,立在一旁的秦王宋玉竟然与顾津元不约而同出声。
顾津元还愣着,宋玉已经先他一步开口。
“皇兄,世子夫人一介女流,三十杖未免太过苛责。”
沈星染和白霜娘互视一眼,压下心中疑惑。
是巧合吗?
虽然秦王看起来泰然自若,可气氛还是安静得有些诡异。
宋诩似没有发现周遭的不寻常,“都说三弟宽仁,依我看,却是妇人之仁。”
“世子夫人是将门虎女,区区三十杖而已,于她而言,不过小菜一碟罢了。”他看也没看花容惨白的苏玉朦一眼,反而对着顾津元问道,“顾将军,本皇子没说错吧?”
“皇兄……”秦王还想说话,却被苏玉朦打断。
“多谢三皇子,我本是粗鄙之人,三十杖确实死不了,我身为世子夫人,理应为夫君管好后宅……”
她垂眸,手掌状似无意拂过小腹,泪意盈盈看着顾津元,“夫君,妾身有罪,怕是以后再也……”
苏玉朦的动作让顾津元猛地回神。
他心里突然狠狠抽痛了下。
连三皇子一个素昧平生的局外人,都知道玉朦操持后宅的辛苦,他身为她孩儿的父亲,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啊?
她腹中如今可还怀着他的骨肉!
大夫说了,极有可能是个男孩!!
扑通一声,顾津元双膝砸地,跪了下来,“大皇子!贱内多年来为我料理后宅,让我能毫无后顾之忧奔赴战场,戍卫边境,若说臣有功,那她更是功不可没。”
此言一出,沈星染心脏似被一道破空的利矢击中。
明知眼前的人不值得,可付出的心血和感情却是实实在在的,此刻的钝痛,也是真真切切,犹如凌迟。
这些年苏玉朦以将门出生不善操持后宅为由,将顾家掌家之权让给她,实则是将顾家奢靡挥霍的亏空甩给了她。
可她念着妯娌一场,念着大哥辛苦戍守边境,念着顾津元对她一心一意,不但主动替他们填补亏空,逢年过节还时时赠以绫罗绸缎,珠宝玉器,甚至用药铺的盈利补贴府里用度……
如今,顾津元竟说,是她苏玉朦为他料理后宅,功不可没?!
沈星染几乎想忍不住仰天狂笑。
“大哥大嫂,可实在是……鹣鲽情深啊!”
沈星染死死攥着拳头,将指甲掐进掌心,压制心中滔天愤怒。
“既如此,还请大皇子看在大哥对大嫂如此深情的份上,给他一个机会,以身相替吧!”
顾津元猛地抬起头。
沈星染昏厥后这一连串的举动,实在太奇怪了,难道,她真听到了他们在屋里的对话?
看来,还得找个机会试探一下才行!
“弟妹你……”
刚要开口,就听秦王温润如玉的声音随之传来。
“顾二夫人此言有理。”
他看着顾津元问,“将军皮糙肉厚,三十杖想来不在话下吧?”
“??”
顾津元难以置信看着秦王宋玉。
三十杖,对于真正的顾谨年来说,或许不在话下,可对他来说,却得要了半条命!!
可宋诩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既然顾将军爱妻如命,本皇子自当成全你。”
看着顾家人各怀鬼胎的模样,宋诩眸色晦暗,意味深长看了沈星染一眼。
却发现此时此刻,沈星染也正看着他。
那双清冷倨傲的杏眸仿佛在说,怎么样,我有资格成为你的剑了吧?
初次合作,效果还算不错。
面具下,冷硬的唇角缓缓勾起。
“宁远侯若是舍不得对顾将军动用家法,那本皇子只好越俎代庖,让我的人替你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