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空气凝固了整整十秒。
陈健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不可能!”他的声音尖得破音,“那张牌——你作弊!”
我平静地收拢桌上的牌。
“牌是张总拿来的,全程在所有人注视下开封、洗牌、发牌。”
我抬眼看向张总。
“对吗,张总?”
张总额头渗出汗珠,手指无意识地搓着。
“……是,牌是我带来的,全新未拆封。”他声音干涩,“但我没……”
“你没放Joker牌进去。”我替他接上,“我知道。”
林青青的脸已经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她盯着我,像第一次认识我这个人。
“顾霖泽,”她声音嘶哑,“你到底……”
“到底什么?”我站起身,因为久坐而晃了一下,但很快站稳,“到底什么时候计划的?还是到底为什么能拿到这张牌?”
我弯腰,从桌底不起眼的缝隙里,取出一枚纽扣大小的金属片。
“微型投影仪。”
我把它放在桌上。
“真正的Joker牌,一直在牌盒夹层里。张总洗牌时,我启动了投影——你们看到的‘我翻开Joker牌’的画面,是投影。”
“而实际上,”我从袖口抽出一张真正的牌,翻过来,“我翻开的,是黑桃A。”
黑桃A的牌面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我持有的,是真正的皇家同花顺。”
陈健冲过来要抢那张牌。
我抬手避开。
“别急,”我声音很轻,“牌上有指纹。需要鉴定的话,现在就可以叫公证处的人来——他们应该已经在楼下了吧?”
林青青猛地看向我。
“你叫了公证处?”
“对赌涉及全资产阈值,依法必须公证。”我看了眼手表,“他们三分钟前就到了,在隔壁房间全程录像。”
我转向张总。
“张总,麻烦您请公证员进来吧。还有,”我顿了顿,“经侦的同志,也一起请进来。”
“经侦?!”陈健尖叫。
门在这时被推开了。
三名穿着制服的人员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位拎着公文包的公证员。
为首的中年男人出示证件。
“林青青女士,陈健先生,我们是市经侦支队。现接到实名举报,二位涉嫌利用共同基金进行非法利益输送、操纵证券市场,请配合调查。”
林青青踉跄一步,扶住桌子。
她看着我,眼睛红得可怕。
“是你举报的?”
“是。”我迎上她的目光,“三个月前,你第一次推掉周年晚餐,说陈健需要数据支持的那天,我就开始收集证据了。”
“你借走的那份算法漏洞手稿——根本不是用来优化模型,是用来在基金净值计算中设置后门的。”
“你和陈健的共同基金,超过60%的持仓是你们私下控制的壳公司。用我的模型漏洞虚增净值,吸引投资人,然后高位套现。”
我一口气说完,胸口起伏。
房间里死寂。
经侦人员走上前。
“林女士,陈先生,请吧。”
陈健突然疯了似的扑向我。
“顾霖泽!你这个疯子!你设计我们——”
他被工作人员按住。
林青青没有动。
她只是一直看着我,像要把我刻进骨头里。
“所以今晚的一切,”她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牌局,赌注,失控……都是你算好的?”
“是。”我点头,“我需要你们在公证下,自愿签署全资产对赌协议。这样,后续资产冻结和清算,才有法律依据。”
“也需要你们亲口承认,那份算法漏洞手稿的存在。”
我走到律师身边,从他公文包里抽出另一份文件。
“这是十分钟前,法院签发的资产保全令。”
“基于你们刚才签署的对赌协议,以及我提供的初步证据,你们名下所有资产——包括但不仅限于刚才押注的部分——现已全部冻结。”
林青青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她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顾霖泽,你真是……我教出来的好学生。”
“对,”我轻声说,“是你教的。你教我看账本,教你做模型,教我如何在规则里找漏洞。”
“你只是没教过我,当漏洞出现在感情里时,该怎么修补。”
“所以,”我深吸一口气,“我只能自己学了。”
经侦人员带他们离开时,林青青在门口停下。
她没有回头。
“那块表,”她说,“和田玉扳指……还能拿回来吗?”
我没有回答。
门关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张总,和几位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投资人。
张总抹了把脸,苦笑着看我。
“顾总监……不,顾总,您这局,布了多久?”
“重要吗?”我弯腰,从筹码堆里捡回父亲的和田玉扳指,小心擦干净。
“重要的是,游戏结束了。”
我看向桌上那份共同基金协议。
“张总,麻烦您通知其他投资人——基金明天开始清算。所有合法投资人的本金,瑞丰会优先垫付。”
“至于林青青和陈健挪用的部分……”
我拿起笔,在协议末尾签下自己的名字。
“我会用他们冻结的资产,一笔一笔追回来。”
走出房间时,已是凌晨两点。
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夜风灌进来,冷得人一哆嗦。
律师跟在我身后。
“顾总,接下来……”
“按计划进行。”我走进电梯,“资产清算小组明天上午九点到位,我要看到初步报告。”
“另外,”我按下停车场楼层,“帮我约陈律师,明天下午三点——谈分手协议。”
电梯下行。
镜面里映出一张苍白的脸,眼眶通红,但眼神很静。
静得像结了冰的湖。
手机震动。
一条新消息,来自陌生号码:
“戏演得不错。下一步?”
我删掉短信,没有回复。
停车场里,我的车旁站着一个人。
陈逸安。
我的大学同学,也是这三个月来,唯一知道我全盘计划的人。
她递过来一杯热美式。
“还好?”
“还好。”我接过咖啡,手心传来的温度让我稍微活过来一点,“他们呢?”
“带上车了。证据链很完整,这次跑不掉。”陈逸安顿了顿,“但你确定要这么做?林青青毕竟……”
“毕竟是我女友?”我拉开车门,“很快就不是了。”
陈逸安叹了口气。
“回家?”
“不回。”我启动车子,“去公司。天亮之前,我要把所有账目再过一遍。”
“你疯了?已经连续熬了三天——”
“逸安。”我打断她,“我现在不能停。”
一停,就会想起她最后那个眼神。
一停,就会想起这十年。
一停,就会垮掉。
车子驶出停车场,汇入凌晨空旷的街道。
城市还在沉睡。
而我,必须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