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沈知夏不记得到底受了多少戒尺。
停下时,她手上的鲜血已经在地上凝成了血泊。
沈知夏踉跄的拖着伤手站起身,血顺着疼到麻木的手指尖往下滴。
她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出了沈家。
出门的时候,丈夫,姐妹,父母没一人上来关心。
最后,沈知夏一个人去了医院。
办公室里,医生皱眉斥责着:“怎么会伤成这样?再晚来几分钟,你这只手就废了。你家里怎么回事?家暴也是犯法的不知道吗?我把伤情报告给你留着,他们要是还敢,你就报警。”
纱布缠上来的那刻,沈知夏疼的颤了颤,心脏也像泡在醋里,酸涩难当。
多可笑,到最后给她关心的,竟是陌生人。
“不会再有下次了。谢谢。”
沈知夏起身离开,却在回到大院时被拦住——
沈父沈母挡在身前,两个人都怒气冲冲:“逆女,你赶紧跟严屿森离婚,给语安让位!”
沈知夏早就对他们不报希望,置若罔闻,就要绕过他们离开。
沈父却一把拉住她,扬手给了她一巴掌:“放肆!我在跟你说话!”
沈知夏捂着脸,火烧般的刺痛,连带着耳朵也一阵嗡鸣。
好不容易等耳朵缓过来,她看着眼前的亲生父母,只觉心寒。
“你们不爱我,为什么要生下我?”
“你们知不知道,三年前的那场火灾,根本就不是意外,沈语安她亲口承认,火是……”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沈知夏脸上,打断了她未说完的话。
沈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鼻子骂:“到了现在你还要诬陷你妹妹?!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恶毒的东西!你是不是非要把这个家彻底搅散才甘心?!”
脸上火辣辣地疼,但远不及心寒的万分之一。
她或许,真的从未被爸妈爱过。
“以后我不会回来了,你们……就当没生过我。”
沈知夏心灰意冷,转身想要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刚走到门口,身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紧接着是沈母惊恐的尖叫:“老沈?!”
沈知夏猛地回头,只见父亲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医院,急诊室外。
沈知夏焦急地等待着,沈语安冲了过来,扬手就要打她。
被随后赶到的严屿森拦住,但她尖利的声音依旧刺入耳膜:“沈知夏!你针对我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来气爸爸?”
“我没有气他……”沈知夏无力地辩解。
“没有?”严屿森看着她,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失望和责备。
“那沈叔为什么会突然晕倒?沈知夏,你看看你现在满嘴谎话……”
这时,医生神色凝重地走了出来,打断他的话:“病人是急性白血病,情况危急,必须立刻进行骨髓移植。”
沈语安立刻捂住嘴,眼圈红了。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急切地说:“姐姐!姐姐的骨髓,爸爸一定能用!”
沈母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附和:“对对对!知夏,你快救救你爸爸!反正捐骨髓又不会死,你救救他啊!”
她甚至作势要跪下。
沈知夏看着她们,心底一片冰凉。
子女与父母的骨髓并非100%匹配,他们根本不确定,就这样言之凿凿地逼迫她。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严屿森的声音。
他看着她,用一种近乎道德绑架的语气说:“沈知夏,这是你该负的责任。”
该负的责任?
沈知夏在心中冷笑。
也好,就当是还了这二十多年的生养之恩,从此两清。
她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任何人,哑声道:“好,我捐。”
手术很顺利。
沈知夏醒来时,病房里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点滴声。
她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想去父亲的病房外看一眼。
就看到沈语安、沈母和严屿森都围在床前,一副家庭和睦的景象。
她听到父亲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我年纪大了,又得了这个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
几人连忙安慰他。
沈父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沈语安身上,充满了担忧。
“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语安……她身体不好,又受了那么多苦,需要人照顾……”
他的视线又转向严屿森,带着恳求:“知夏是消防员,受过训练,性格坚强,就算没人照顾,她也能活得很好。”
“……屿森啊,你能不能和知夏离婚,和语安在一起,这样我才放心。”
病房外,沈知夏的心像是被瞬间冻住,连呼吸都停滞了。
她看到严屿森沉默了片刻,然后,在那令人窒息的寂静中。
他清晰而平静地吐出了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