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的喧嚣被厚重的混凝土和几十米深的土层彻底隔绝。
当最后一声沉闷的爆炸回响在管道深处消散后，世界归于死寂。只有污水流淌的潺潺声，像是一首永不停歇的低沉夜曲，在错综复杂的地下迷宫中回荡。
甄德帅趴在一处干燥的管道凸起平台上，触角微微颤动，贪婪地捕捉着空气中的每一个分子。
对于前世身为人类的他来说，这里是地狱，是藏污纳垢的排泄系统，是文明世界的背面。但对于现在的深渊魔化蜣螂——甄德帅来说，这里简直就是流淌着奶与蜜的应许之地。
“空气湿度98%，完美保持甲壳的光泽。氨气浓度适中，令人提神醒脑。最重要的是……”
他的复眼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幽的紫光，扫视着四周墙壁上那些厚厚的、散发着发酵气息的青苔和污垢。
“这里到处都是建筑材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甄德帅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在地面上，他是人人喊打的害虫，是破坏市容的元凶，还要时刻提防那些穿着超短裙、挥舞魔杖的暴力少女。但这地下世界，阴暗、潮湿、肮脏，却让他感到无比的亲切。
“系统，扫描地形。”他在心中默念。
虽然没有高科技的雷达地图，但他那经过魔化的感官系统正在快速构建周围的三维模型。触角感受到的微风流向告诉他通风口的位置，足尖传来的震动频率让他知晓水流的深浅。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星光市地下排水系统的主干道之一。巨大的圆形管道直径超过五米，足以让一辆卡车行驶。管道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镶嵌着发光的魔法苔藓——这是这个魔法世界特有的基建技术，为了方便维修工人在黑暗中作业。
但在甄德帅眼里，这些幽绿色的光芒，更像是通往王座的红地毯。
“既然要在这里长期发展，我就不能像个流浪汉一样随波逐流。”甄德帅直立起上半身，两只强壮的前足相互摩擦了一下，发出金铁交鸣般的脆响，“我需要一个基地。一个既能防御外敌，又能进行‘艺术创作’的工作室。”
他开始沿着管道逆流而上。
根据流体力学和城市规划的常识，逆流方向通常连接着更复杂的枢纽节点，那里往往会有废弃的工程空间。
他的六条腿在布满滑腻青苔的管壁上如履平地。钩爪深深嵌入混凝土的微小缝隙，每一次移动都精准而有力。这是种族天赋，更是他对这具身体掌控力提升的证明。
爬行了约莫两公里，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分岔口。
左边的管道传来轰隆隆的水声，显然是主要的排污干线；而右边的管道则相对干燥，甚至有一扇半掩着的、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门。
甄德帅停在铁栅栏前。
门上的锁链早已断裂，厚重的铁条上布满了某种啮齿类动物啃咬的痕迹。那些齿痕深可见骨，甚至在精钢上留下了清晰的凹槽，显示出咬合者的牙齿硬度绝非凡品。
“有原住民？”
甄德帅的复眼微微收缩。在这个魔力充沛的世界，连下水道的老鼠估计都变异成了某种低阶魔兽。
但他没有退缩。作为一只立志要成为魔王的蜣螂，如果连几只老鼠都搞不定，还谈什么推着星球去流浪？
他侧过身子，利用扁平的身体结构，轻易地从栅栏的缝隙中钻了进去。
门后是一个宽敞的空间。
这里显然是几十年前城市建设时留下的维修中转站。大概有两百平米，地面铺着已经碎裂的瓷砖，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生锈的管道零件、破烂的工具箱，以及几件腐烂的工作服。
最让甄德帅满意的是，这里地势较高，完全没有积水，而且只有一个狭窄的入口，简直是天然的易守难攻之地。
“就是这里了。”
甄德帅兴奋地在空地上转了两圈。他已经开始在脑海中规划装修方案了：这里可以堆放原材料，那里可以作为“搓球”的车间，角落里那个通风口正好用来发酵沼气……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构想中时，一股刺鼻的气味突然钻进了他的嗅觉系统。
那不是下水道原本的臭味，而是一种带着强烈的、充满侵略性的麝香和腐烂肉类混合的味道。
那是领地标记。
甄德帅猛地停下脚步，警惕地看向房间阴暗的深处。
在一堆废弃的生锈铁管后面，两点猩红的光芒缓缓亮起。紧接着，是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利爪刮擦地面的刺耳声响。
“吱——”
一声尖锐且充满敌意的嘶鸣划破了维修间的寂静。
甄德帅缓缓压低重心，背上的甲壳微微隆起，做好了战斗准备。他知道，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地下世界，想要获得房产证，不用去房管局，只需要干掉上一任房主——或者被房主干掉。
“看来，这新家的欢迎仪式，比我想象的要热烈啊。”
甄德帅的口器开合，发出咔咔的低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