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巷的晨光比往日更热闹些。天刚蒙蒙亮，巷口就传来了施工队的脚步声，铁锹与石板碰撞的清脆声响，混着王大爷早点车的吆喝声，打破了巷子的宁静。苏晚星一早就醒了，穿着简单的白色 T 恤和牛仔裤，扎着高高的马尾，正蹲在 “拾光” 旧物店门口，小心翼翼地将盆栽搬到墙角避风处。指尖刚触到多肉植物肥厚的叶片，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准备好了吗？”
苏晚星回头，就看见陆时衍站在不远处，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工装外套，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小臂线条。他手里拿着一卷图纸，身后跟着几个穿着统一工装的施工队师傅，为首的是个皮肤黝黑、笑容憨厚的中年男人。
“陆时衍！你来得正好！” 苏晚星立刻站起身，眼里亮晶晶的，快步走到他身边，“这些盆栽怕施工的时候被碰到，我正想搬到里面去呢。对了，这几位就是施工队的师傅吗？”
“嗯，” 陆时衍点点头，侧身介绍，“这位是张师傅，经验丰富，之前参与过好几个旧城修缮项目。张师傅，这位是苏晚星，‘拾光’旧物店的店主。”
张师傅连忙伸出手，笑容憨厚：“苏小姐您好，以后几天要麻烦您多配合了。我们一定尽量不破坏店里的旧物件，保证修缮质量。”
“张师傅客气了，” 苏晚星笑着回握，“应该是我麻烦你们才对。施工过程中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你们尽管说，我都在店里。”
正说着，巷口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熄灭的声音。一辆银灰色的奔驰轿车缓缓停下，车门打开，林溪走了下来。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套裙，踩着七厘米细高跟皮鞋，长发利落地挽成低马尾，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脸上化着精致的职业淡妆，眉峰微挑，眼神清冷锐利，自带一种久经职场的御姐气场。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真皮公文包，步伐稳健地朝这边走来，每一步都透着干练与笃定 —— 这是常年在上市设计公司担任项目经理，沉淀出的独特气质。
苏晚星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心里莫名升起一丝别扭。她想起昨天林溪临走时说的 “或许能为‘拾光’的修缮提些参考建议”，看着她这身专业的打扮，再想到她上市设计公司项目经理的身份，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时衍，” 林溪走到陆时衍身边，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熟稔，目光扫过周围的施工队和苏晚星，“我来看看修缮情况。作为上市设计公司的项目经理，我经手过三个旧城活化项目，青石板巷的修缮方案我连夜优化了一版，带着具体的执行细则和风险预案，应该能帮你们少走很多弯路。”
陆时衍眼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点头：“你怎么来了？昨天不是说今天要开项目评审会吗？”
“评审会提前到上午十点，现在还有时间，” 林溪打开公文包，拿出一叠装订整齐的文件递给陆时衍，“大学时我们一起做的旧城调研报告，现在还能用上。这份优化方案里，我结合了上市公司的标准化流程，补充了材料选型清单、工期排期表，还有和施工队的沟通话术，都是实战经验。青石板巷是难得的保存完整的老街区，修缮不能只靠情怀，还要有专业的项目管理逻辑。”
陆时衍接过文件，翻看了几页，眼里露出明显的赞赏：“这些补充太关键了，尤其是材料选型的环保标准和工期缓冲设计，我之前确实没考虑到。谢谢你，林溪。”
“举手之劳，” 林溪的目光落在苏晚星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礼貌却疏离的笑，“苏小姐，又见面了。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开始忙活了，看来对‘拾光’的修缮很上心。不过作为项目经理，我得提醒一句，前期准备不仅要保护旧物件，还要做好施工队的安全交底，避免后期出现纠纷。”
苏晚星心里一紧，她确实没考虑到 “安全交底” 这种专业问题。她挺直了腰板，语气带着点小倔强：“当然了，这是我外婆的店，也是我的家，我肯定要上心的。不过谢谢林小姐特意跑一趟，还带来这么专业的方案，辛苦你了。”
“不辛苦，” 林溪淡淡开口，“我本身就喜欢旧城文化，加上之前和时衍合作过项目，知道他做事注重细节但容易忽略流程。作为上市公司的项目经理，规范流程、规避风险是我的本能。而且，青石板巷的活化案例，对我们公司后续的文旅项目也有参考价值，算是双赢。”
苏晚星听着她话里话外的专业术语，还有与陆时衍 “合作过项目” 的熟稔，心里的酸意更浓了。她偷偷打量着陆时衍，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方案，眉头微微皱着，时不时在文件上标注着什么，似乎完全没察觉到两个女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陆时衍，” 苏晚星故意提高了声音，“施工队都到了，我们是不是该先去店里看看，跟张师傅说说具体的修缮要求？”
“好，” 陆时衍抬起头，合上方案，对张师傅说，“张师傅，我们先进店里看看，具体的修缮位置和注意事项，我再跟你详细说。”
“没问题，” 张师傅点点头，招呼着施工队的师傅们在巷口等候，“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你们慢慢看。”
陆时衍和林溪一前一后走进店里，苏晚星跟在后面，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闷闷的。店里的旧物件都已经被陆时衍帮忙搬到了角落，用防尘布盖了起来。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细小尘埃，也照亮了斑驳的木梁和墙体。
“这里的木梁有些松动，需要加固，” 陆时衍指着屋顶的木梁，对张师傅说，“加固的时候要注意，不能破坏木梁原有的结构和纹理，尽量使用和原来材质相近的木料。”
“明白，” 张师傅拿出卷尺，仔细测量着木梁的尺寸，“我们会先用防虫剂处理，再进行加固，保证既牢固又不影响美观。”
“等等，” 林溪突然开口，走到木梁下方，仰头观察了片刻，“这种明清时期的榆木梁，单纯加固不够。作为项目经理，我必须强调：要先做碳纤维布加固处理，再用传统榫卯结构辅助，这样既能保证承重，又不会破坏木梁的历史肌理。而且防虫剂要选符合欧盟环保标准的，避免后期挥发物污染旧物件。”
张师傅眼里露出惊讶的神色：“林小姐懂得真多，没想到您对传统工艺和现代材料都这么了解。”
“这是项目经理的基本素养，” 林溪收回目光，语气平淡，“之前做过类似的古建修缮项目，知道哪些工艺能兼顾安全和风貌。青石板巷的墙体大多是明清时期的青砖砌成的，墙皮脱落处不能直接粉刷，要先做脱盐处理，再用石灰浆混合糯米浆修补，我方案里附了具体的配比表，你可以参考。”
陆时衍看着她，眼里的赞赏更浓了：“你考虑得太周全了，这些专业细节我确实没涉猎过。有你这个项目经理把关，修缮工作应该能少出很多问题。”
“只是提供专业支持，” 林溪转头看向苏晚星，“苏小姐，你对店里的修缮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比如展示区的设计，或者旧物件的摆放位置，你应该有自己的想法。我可以根据你的需求，调整方案里的空间规划部分。”
苏晚星心里正别扭着，听她这么问，立刻说道：“展示区我想放在靠窗的位置，用老木头做展示架，挂几串老灯笼，再把我外婆的旧座钟放在最显眼的位置。还有，我想在墙角做一个小小的休息区，放两把老藤椅和一张小茶几，让来店里的客人可以坐下来歇歇脚，看看青石板巷的风景。”
“这个想法很好，” 林溪点点头，拿出平板电脑，快速调出空间规划图，“靠窗位置光线充足，适合展示旧物件，但要注意展示架的承重，老木头虽然有质感，但强度不够，我建议用钢结构做内芯，外面包裹老木皮，既安全又不影响美观。休息区的尺寸我标注一下，避免影响通行，我会让助理今天下午出一版效果图给你确认。”
苏晚星看着她熟练操作平板、随口说出 “钢结构内芯”“效果图确认” 这些专业词汇，心里的不服气更重了。她觉得林溪虽然说得有道理，但总像是在抢她的风头，而且陆时衍对她的专业意见格外重视，这让她很不舒服。
陆时衍似乎看出了苏晚星的情绪，转头对她说：“你的想法都很好，我们会尽量按照你的要求来。林溪是专业的项目经理，她的建议能让这些想法落地更稳妥，我们可以多听听她的意见。”
“嗯，” 苏晚星闷闷地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店门。她想透透气，不然心里的醋意快要溢出来了。
走到巷口，王大爷的早点车刚好停在那里。“苏小姐，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不跟陆先生和林小姐一起商量修缮的事了？” 王大爷笑着递给她一杯热豆浆，“刚磨好的，喝点暖暖身子。”
“谢谢王大爷，” 苏晚星接过豆浆，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心里的郁结散了些，“店里人太多，我出来透透气。”
“林小姐是陆先生的大学同学吧？听说还是上市设计公司的项目经理，长得真漂亮，气质也好，” 王大爷一边炸着油条，一边说道，“我刚才听她跟陆先生说话，一口一个‘项目管理’‘流程规范’，听起来就特别专业。陆先生能有这样的朋友帮忙，‘拾光’的修缮肯定能顺顺利利的。”
苏晚星听着王大爷的话，心里的酸意又涌了上来。她小声嘟囔道：“专业又怎么样，这里是我的店，是青石板巷，她一个外人，掺和这么多干嘛。”
“话可不能这么说，” 王大爷笑着说，“多个人帮忙总是好的。陆先生虽然靠谱，但毕竟不是专业做项目的，林小姐是上市公司的项目经理，经验丰富，能帮上不少忙。而且我看她对青石板巷也很有感情，不是随便来凑热闹的。”
苏晚星没说话，只是低头喝着豆浆。她知道王大爷说得对，可心里就是不舒服。她想起昨天林溪看陆时衍的眼神，想起他们大学时一起做项目的过往，想起陆时衍对她专业能力的赞赏，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了陆时衍的声音：“苏晚星，你怎么在这里？张师傅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苏晚星抬起头，看到陆时衍和林溪一起走了过来。林溪手里拿着平板，正低头和陆时衍说着什么，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在讨论方案里的细节。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一个沉稳专注，一个专业干练，画面看起来格外和谐。
苏晚星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她把豆浆杯往旁边的垃圾桶里一扔，语气带着点小脾气：“有什么问题问林小姐不就行了？她是上市公司的项目经理，什么都懂，哪里还用得着问我。”
陆时衍愣住了，没想到她会突然发脾气。林溪也停下了脚步，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了清冷。
“你怎么了？” 陆时衍的语气带着点不解，“林溪只是来提供专业支持的，具体的修缮要求，还是要听你的。张师傅问的是展示区的展示架高度，你之前说想放老物件，高度不合适的话，取放会不方便。”
“我怎么知道高度合适不合适？” 苏晚星撅着嘴，眼神里带着委屈和愤怒，“你们刚才在店里商量得不是挺好的吗？林小姐什么都考虑到了，连钢结构内芯都想到了，你也很赞同她的想法，现在又来问我，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
“我没有觉得你麻烦，” 陆时衍的眉头皱了起来，语气也沉了些，“我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毕竟这是你的店。林溪的专业建议是参考，最终决定权在你手里。”
“我的意见？” 苏晚星冷笑一声，“我的意见就是不用林小姐在这里指手画脚！她是你的同学，是你的前合作对象，不是我的项目经理！我不需要她用上市公司的流程来规范我的店！”
林溪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她看着苏晚星，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疏离：“苏小姐，我想你误会了。我来这里，只是出于对旧城文化的热爱，以及和时衍的同学情谊，提供专业的项目管理支持，没有任何越界的意思。如果你觉得我多余，那我现在就走。”
“林溪，你别生气，” 陆时衍连忙开口，语气带着点歉意，“她不是故意的，只是今天太着急了。”
“我没有着急！” 苏晚星立刻反驳，“我就是不想让她在这里！陆时衍，你是不是觉得她比我厉害，比我懂的多，所以什么都听她的？你是不是早就忘了，当初是我一直在守护青石板巷，是我一直在坚持保护‘拾光’！她一个上市公司的项目经理，只是来凑个热闹，拍几张照片当案例，根本不会真正在乎这里的一草一木！”
陆时衍看着她红着眼眶的样子，心里有些烦躁，又有些无奈。他知道苏晚星误会了，可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对林溪，更多的是同学情谊和对她专业能力的认可 —— 毕竟她是上市设计公司的项目经理，经手的项目比他多得多，她的建议确实能让修缮少走弯路。而对苏晚星，是并肩作战的默契，是对她守护 “拾光” 的敬佩，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没弄明白的情愫，看到她难过，他会觉得心里发堵。
“你冷静点，” 陆时衍的语气缓和了些，“我没有忘了你做的一切。青石板巷能保住，‘拾光’能有今天，你功不可没。我只是觉得，多一个专业人士帮忙，修缮工作能更顺利，这对你也是好事，不是吗？林溪是真心想帮你，她的方案里有很多细节，都是为了保护‘拾光’的原有风貌。”
“对我是好事？” 苏晚星的眼泪差点掉下来，“你觉得我在乎的是‘拾光’能不能顺利修缮吗？我在乎的是……” 她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她在乎的是陆时衍对她的态度，在乎他是不是对林溪有不一样的感情，可这些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在乎什么？” 陆时衍看着她，眼里带着探究。
苏晚星别过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没什么。反正我不管，我就是不想让林小姐再参与‘拾光’的修缮了。如果你非要让她留下，那我就不管了，这店你们想怎么修就怎么修！”
说完，她转身就往店里跑，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陆时衍看着她的背影，眉头皱得更紧了。心里乱糟糟的，像被什么东西缠住着。他知道苏晚星在吃醋，可他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林溪看着他纠结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恢复了清冷：“时衍，我还是先走吧。苏小姐现在情绪不好，我在这里只会让她更反感。等她冷静下来，你再跟她好好沟通。这是方案的电子版，我发到你邮箱里，有需要的话，随时给我打电话。”
“林溪，对不起，” 陆时衍的语气带着歉意，“她平时不是这样的，今天可能是因为修缮的事太紧张了，所以才会胡思乱想。”
“我能理解，” 林溪淡淡开口，“‘拾光’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就像我对每一个经手的项目一样，都带着感情。作为项目经理，我尊重每一个项目相关方的感受。我公司还有事，就先回去了，评审会快开始了。”
说完，她转身走向巷口的轿车，步伐依旧稳健，没有丝毫留恋。坐进车里，她看着后视镜里陆时衍站在原地的身影，眼底的清冷终于被一丝落寞取代。她喜欢陆时衍，从大学的时候就喜欢。那时候他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成绩优异，性格沉稳，而她是系里的学霸，高冷孤僻。两人因为一次旧城调研项目认识，慢慢熟悉起来，后来还一起合作过小型的古建保护项目。她一直以为，他们是同类人，有着相同的爱好和追求，总有一天会走到一起。可没想到，他会为了青石板巷，放弃高薪工作，留在这里。更没想到，他会对苏晚星那样纵容和耐心。
林溪修长的手指轻旋钥匙，引擎嗡鸣如沉睡巨兽苏醒。银灰色的奔驰轿车在暮色中泛着冷冽光泽，流线型车身裹着层若有若无的光晕，像是随时要冲破寂静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