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5章 行到水穷处
清晨，一座破烂的小庙中，躺着一个大脑袋大肚腩的中年僧人，身边横七竖八的酒葫芦空空如也。
大脑袋和尚睁开醉目，喃喃的道：“出来吧！扫把星！”
一阵娇笑声响起，进来一只通体黑猫，有着一双湛蓝的眼睛，仔细看去会发现蓝色的深浅不一。
那黑猫环视四周，仿佛没有落脚的地方，最终跳上积压着厚厚灰尘的佛案。一股狂风急扫而过，当猫足落在上面时，案面已经光洁如新。
“嘻嘻，都说读书人薄情，我看和尚才是。我救过你几次，你却老躲着我，把福星说成扫把星，真是佛祖瞎了狗眼！”
娇滴滴的话音从黑猫嘴里吐出，大脑袋和尚倒是显得见怪不怪，依然躺着喃喃的说：“每次你出现之前我都倒大霉，这不是扫把星是什么？别再缠我了，和尚能力不比你差，小心提防魔道算计就是！”
“躲的了？如果不是我，你早就中招了！”黑猫不屑的道：“所以……你去算计别人了？”
和尚摇晃着大脑袋道：“和尚从来不算计人，那是乌龟王八蛋！”
“嘻嘻……爱打诳语！我查了，那个李何兮出生时正是血月吞日，这是天生煞种、至阴之体！唉，天生命格舛弱。幼时拜儒学大家，以期借儒家正气克煞气，却天赋秉异成一代神童，因此得入皇家学府进修。没想到最终在十一岁时应验，魂不守舍成痴呆儿，后来他父母四处求医才治好。
这不就是你要找的人吗？……你把自己那么宝贝的酒葫芦送给他，想做哪门子乌龟王八蛋？”
黑猫蹲在佛案上，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僧人。
那和尚立马坐了起来，指了指天，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说道：“小心上面听到！佛祖一眼看透千年，虽说缕完这人间因果线千年也不够，但若因果线太浅，还是很容易察觉到的！”
黑猫嘴角撇起，不怀好意的说：“可苦了你呀！绕着弯把酒葫芦送出去，就是为了增加因果线？”
大脑袋和尚用满是酒渍的衣袖擦了一下嘴，挑起大拇指说：“你不笨！……上面的任务总要照看着些！”
“嘻嘻，他是不是你们要找的破壳人？”
“不知！有人在他身上动了手脚，查不出任何因果联系，这反而可疑！”
“何不学学那个仙界使者，一刀杀了，一了百了！”
“乌龟王八蛋才那样做！再说了，上面只是让查出破壳人，没说杀生。”
对于大脑袋和尚说的话，黑猫颇为不屑，长叹一口气道：“不杀生？……无非是少沾因果，借刀杀人罢了！主人说过，天地无道，人间不过是养的谷物，一茬一茬的割，你们何尝在乎过！”
大脑袋和尚也叹道：“唉……你懂不懂，你主毁了和尚一颗佛心？”
“哈哈哈，他只不过说对了两句话而已。你可是天上下来的，什么情况你最清楚！……你想好了没，怎么救我主人？”
“和尚不想知道那些，就想发扬醉禅，你就让和尚一个人醉死在这人间吧！”
“呸，什么死不死的，晦气！你死了没啥，救不了我主人，罪就大了！如果不是他让我护着你，我才懒得搭理你！”
“你那个倒霉运的主人让你保护我，可没让我去救他，太过危险，不救不救！”
“贼秃驴，不愿救他，我就让你不得安宁！”
“妾有情郞无意，何不入我醉禅脱离苦海？你主人又看不上你，心思全在那个女子身上……”
黑猫怒目圆睁，毛发竖立，如猛虎下山，“喵”的一声扑向大和尚。
——————–
酒楼停业，几个泼皮无赖没有回去复命，商小才心里一定在打鼓。
为了多给商小才一些压力，李何兮一直等到傍晚，这才慢悠悠的来到商小才府上。
两人都是影帝，寒暄过后悄然自若的喝起了茶，好像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
喝完一碗茶，李何兮拿出了火折子和一块石头，轻轻的放在桌上。
商小才消瘦的脸上一惊，疑惑的问道：“李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昨日抓到了几个小贼，在楼里捡到了这种物件，特地请商公子帮忙分析。”李何兮手指叩了一下额头笑道，“这几个小贼污蔑说，是受贵府的人指使！”
“一派胡言！”商小才义正言辞道。
“我当然不信，但这几个小贼咬定这样说。扔石头是小事，但扔火折子就是纵火，这可是大罪。司法方面是刺史在主管，要是对方故意放大这件事，我怕对贵府不利。
所以为了商公子考虑，我还没有去报官，先来和你商量商量！”
商小才狠狠的瞪了一眼身边的管家，摆手让他出去。
思考再三后他说：“李公子考虑的周全，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耐不住别人诬陷！”
“是啊，这背后的小人实在可恨，酒楼被砸的不成样子！”
“哈哈哈，不能让小人得逞。反正酒楼我也是要买的，就按照你说的价格办。”
“今天算是停业了，守夜的兄弟们也忙了一晚没睡！”
“今晚就可以交易。另外再加五百两银子！”
目的达到了，李何兮便离开商府回去拿房契。
回到家拿了酒楼房契，没有见到椒儿和大柱子，询问后得知被家族里的人喊走了。
自从两人跟随李何兮后，因为与家族疏远的关系，家族从来没理会过他们。这个时候找他俩，一下子戳中了李何兮的神经。
他立即骑马往外狂奔。
快马加鞭来到族长家，他跳下马直奔正厅。
族长坐在正中，李治也在，没有见到大柱子和椒儿。
“椒儿和大柱子呢？”李何兮没有多余的废话。
“何兮来啦！”族长难得一副好面孔，笑呵呵的说道，“我正要和你说呢！那两人我看手脚不麻利，决定给你换两个新的奴婢,一会我就派人送到你家!”
“我问你人呢？”李何兮大声道。
“李何兮！你别仗着自己挣两个臭钱在这里没大没小！如果没有家族照顾，你现在都不知道饿死在哪里！”李治在旁边训斥道，“不要恩将仇报！你父亲的案子连累家族，这笔账还没和你算呢！”
“恩将仇报？如果不是我父亲身居高位后荫庇家族，能有你们的今天？你父亲能在京城任职？”李何兮懒得和他废话，走到族长面前道，“人呢？”
族长见李何兮咄咄逼人，脸也瞬间拉了下来，冷冷的道：“卖了！他们本来就是家族的财物，由不得你过问！”
李何兮额头青筋暴起，胸膛剧烈起伏，捏紧拳头。
“老匹夫！当初我花十倍银子要买回他们的卖身契，你找各种借口推脱不肯，无非是想留下来当做我的把柄，今天不打一声招呼卖了！你把他们卖给谁了？”
“李何兮！你真当我拿你没辙吗？”族长脸色涨红，胡子翘的老高。
“杜松出了高价，不卖是傻子！”李治嘴角挂着笑意走到李何兮身边，“两个下贱的奴婢而已，至于你这么大呼小叫的嘛！李何兮……”
“砰”的一声，他的腹部受到一记重击，腰弓成虾米，脸上五官拧成一团。
李治和族长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李治自然受不了全力打出的这一拳。
“你，你放肆！”族长喝道。
然而，并没有卵用。
李何兮双目充满血丝，一拳又一拳打在李治的脸上，直打的对方满脸是血。
李何兮掐着对方的脖子抵在墙上道：“如果不是你出主意，杜松怎么会知道他们俩的卖身契在家族？……杜松现在在哪？”
李治倔强的看着李何兮，一言不发。
李何兮拔出李治腰间的短剑，抵住他的脖子，一字一句的说：“杜松……在……哪？”
说完剑尖已刺入皮肤，血珠顺着脖子滚落而下。
见李何兮动真格的，族长吓得腿软，愣在当场。
李治眼中的嫉恨变成了恐惧，颤抖着道：“我说，我说……在私宅！杜松在外城竹林那片的快活苑。”
李何兮抓着李治的头往墙上“哐哐”撞了两下，最后把他瘫软的身体扔到一边。
“老匹夫，等我回来再找你算账！”
李何兮对族长说完，火急火燎的跑了出去。
有了卖身契就掌握了奴仆的生杀大权，对方可以做任何事情，不受刑法制约。
所以两人在杜松手里，简直是羊入虎口。
杜松是想要他的酒楼，应该不会做太过分，但怕就怕在椒儿的暴脾气，一旦惹怒杜松，以他的残忍后果不堪想象。
李何兮一边不停的抽打马匹，一边不住的念叨。
“千万别出事，千万别出事。他们只是要酒楼。”
“静心静气，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慌乱。路不会绝！”
此时，李何兮的脑中不停的回响着一句话，“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这是他时常用来激励自己的一句话，此刻脑中突然冒出。
随之而来的是一片心宁，终于平静了下来。
到了“快活苑”，李何兮跳下马，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才敲门。
很快，门打开了一个缝，守门的小厮见是李何兮，一点也不显得意外。
“哟！李家大公子！来的正好！我家公子说有新货，今天要乐呵乐呵，让你也进去开开眼！”
小厮讥笑的撇了撇嘴，挥手让李何兮进去，随后又关上了门。
李何兮缓步走向正厅，一步一思量，把所有的可能都想一遍。
大厅里，正中坐着杜松与杜家大小姐，边上是四个杜家的护院武师。有一个武师李何兮认识，此人已经到了武夫第三境真气境。
大柱子跪在地上，两边脸颊显然被打的不轻，嘴角流着血。
椒儿托着茶盘站在杜松旁边，倒是没有什么异样。
两人都是很默契的一动不动，看也不看李何兮一眼。
李何兮不再看他们，默默的寻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说吧！要什么？”李何兮若无其事的问。
杜松也不搭话，对椒儿道：“去，给客人上茶！”
椒儿托着茶盘刚抬步，杜松一脚狠狠踹中她的大腿。
她“啊”的一声扑倒在地，滚烫的茶水泼在了身上，冒着四散逃离的热气。
“奴婢该死！”椒儿连忙不住的赔罪，收拾起地上摔碎了的茶碗。
李何兮努力克制住情绪，向来暴脾气的椒儿都能稳住，自己可不能乱！
“没用的东西！”杜家大小姐厉声道，“那个跪着的狗东西，你去打她的脸。”
大柱子听话的给了椒儿一巴掌，没有半分犹豫。
李何兮的心脏如同吊着一块铁石，说不出的难受。
他们之所以唯命是从，无非是怕有更大的羞辱，让他更为难！
李何兮干净利落的从怀中掏出酒楼房契，冷冷的说：“这是你要的东西，换他们俩的卖身契！”
“哟哟哟，李公子这么客气！这两个贱奴刚买来，我舍不得换，抱歉的很呀！”杜松脸上的横肉乱颤，一阵志得意满的奸笑。
“这个贱婢身材样貌都不错，现在把衣服脱了，让小爷们仔细看看。”
边上四个武师跟着起哄叫好。
“够了！要怎样你才肯换？”李何兮厉声问道，手心快掐出血来。
杜松感到内心无比的雀跃和舒爽，他要看到的就是李何兮这个模样，肥胖的面孔展的更开了。
杜家大小姐翘着兰花指，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道：“听说李公子买了一些香料铺子，又私下囤积了很多香辛料。”
“这些我们全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