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驱鬼
传音符在她的手中消失,杜箬抱起一直跟着她的兔子,到院子里的吊椅上坐着。
简易的木架搭起的秋千吊椅,她总喜欢坐在这里,看向远方的天空。
吊椅的后面,是她在三年前种下的枫树,每到春日,总是花开满树,因为当初用了催生之法,如今它已有十米之高了。
吊椅轻晃着,杜箬的手一下又一下触摸着兔子柔软的毛发,这几日心里的沉郁,也慢慢散去。
大限将至,总是会想起以前的一些人和事,她因为偷偷修炼禁术,被废去半生修为,逐出师门。
她的师兄,在她离开前,特意把唯一一道传音符给了她,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再相见。
只可惜,那道传音符,一直没用,直到今日。
其实在得知李彩英所求之事时,她心里就像是松了一口气。
终于,有理由,有借口,见一见故人。
多日的纠结,沉郁,都消散。
她每日都要拿着传音符,来回摩挲,在想到底要不要用。
每天都想,如果师兄,见到她这副模样,自己该如何解释。
在想,她这样子,孤身一人,也许死于此处,也算是好的归属,不必让师兄为她难过,就当她还活着。
可是这些想法,在李彩英敲响门后,在她听到李彩英所求之事后。
她知道,她还是希望有人知道她不在了,有人给她敛尸,堆墓立碑。
有人,记得她,何时离开人间。
原来,她也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逃不掉对世俗的眷恋。
包厢内,灯光昏暗,一名男子狠狠的踩住一只手,脚上用力的拧了拧。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把人给我弄死了,胆子够大啊,钱力,我是不是太放纵你了。”
钱力死死咬着牙,不敢喊出声。
“道长,可以了。”
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只见一个男人坐在沙发上,黑色的斗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似置身黑暗。
“行,滚吧,没有下次。”
男子放开脚,一直跪在钱力身后的周明迅速起身上前,扶起他,离开包厢。
男子转身拿起玻璃桌上的酒杯,猛喝了一口。
“可惜了那么好棋子,就那么被这两个废物给弄死了。”
“棋子而已,真正有用的,不是在你的葫芦里吗。”
“呵,湘西尹家的蛊,可不是那么好得的,好不容易得来这么一个,还没怎么用就没了。”
“手下不听话的狗,还是该训训。”黑暗中的男人淡淡一笑,站起身:“我先走了,以后这种闹剧,别喊我。”
说着,他的身影随之消失在包厢里。
男子习以为常,无趣的坐到沙发上假寐,这下子包厢只剩他一个人了。
忽的,一道光闪过,熟悉的气息传来。
男子猛然睁开双眼,目光灼灼,带着几分不敢置信。
他伸手拂过那道金光,术法从他的手中释放。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
是师妹。
【师兄,我在海市洛溪村,有事,速来。】
贺子连怔了好一会,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啊。
他的动作很快,订好机票,甚至连衣物都没有带,就直接去了海市。
……
看着眼前这扇门,难得的,他犹豫了。
大概是近乡情怯。
咚咚——
敲门声响起,杜箬愣了一下,以为是李彩英,随手施了一个术法。
门被打开。
贺子连脚步踏进去,就闻了一股清香。
转眸看去。
是一棵枫树,黄色的花,开满枝叶。
他顿了顿脚步,关上门,走到房前。
“阿箬,是我。”
贺子连声音艰涩,屋里忽的传来杯子打碎的声音。
杜箬看着地上倾洒的茶水和陶瓷碎片,垂了垂眸。
“贺,师兄。”
杜箬低语,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站在门前,准备开门的手僵住。
静默——
贺子连没有出声催促,只是站着,等她开门。
而杜箬,此时的身体仿佛被卸掉了全部力气,这扇门,突然就没有勇气打开了。
良久。
贺子连轻叹一声,语气带着无奈。
“多年不见,阿箬不想认我这个师兄,难道也不想认我这个哥哥吗?”
听着他熟悉的语气,杜箬慌神,眼眶微红。
吱呀——
门被打开。
贺子连嘴角上扬,只是在看见杜箬的那一瞬,笑容落下。
“贺师兄。”她轻唤一声,眼中带着不安。
贺子连眉眼皱起,脸色阴沉,他拉过杜箬的手。
一道金光进入杜箬体内,随后在她的身体里消散。
“是因为这个吗?”
贺子连听到自己这样问。
过去种种在这一刻,都得到了答案。
她为何会突然修炼禁术,为何会猎杀灵物。
“对不起。”
杜箬不知道应该给什么样的答案,除了抱歉,什么解释都那样苍白。
“是我不好。”贺子连放开她的手:“我应该早点来找你的。”
杜箬扯了扯嘴角,想笑,但是没成功:“贺师兄,现在很好。”
末了,又添了一句:“这些年,我过得很好。”
贺子连没有说话,他弯腰把杜箬抱到床上,伸手将自己的修为渡了过去。
杜箬感受到体内传来的温暖,没有阻止。
直到,贺子连松开手。
“贺师兄。”杜箬想劝他不要白费力气了,她已经是回天乏术,但是看见他眼眶泛红,话又咽了回去。
“阿箬。”贺子连迷茫地眨了眨眼,本就湿润的眼眸泪水滑落:“我为什么救不了你?”
杜箬抿了抿唇,有些心痛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师兄,都会过去的。”
会过去吗?
贺子连在心里问自己。
“好了,师兄,我还有事要拜托你呢。”杜箬把话题转移开:“我在这里受了别人恩惠,她儿子现在惹上麻烦了,需要帮忙。”
“嗯。”贺子连颔首:“我去解决。”
杜箬看着他,笑了一下,把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
听她说完,贺子连把随身带的灵玉给了她,嘱咐几句,自己去找李彩英了。
一个小鬼,不需要他费神。
到了李彩英家,他并没有看见这里有任何阴气。
这时,有人从屋里走出来,李彩英看见他,面露警惕。
“你是谁?来我家干什么?”
贺子连:“杜箬让我来的。”
李彩英一听,快步走了过去,把人请进屋里。
“我儿子在这间房里,你快去看看。”
说着,她急匆匆把人带进去。
贺子连走进去,看了一眼四周,转身对着李彩英说道:“你先出去吧,我会处理好的。”
“好好好,麻烦你了。”
李彩英连忙应着,走了出去。
贺子连走到床前,看着陈木,伸手施法把他杀人的记忆封了起来。
其实他根本没有见鬼,估计就是心虚加上恐惧,误以为看见了鬼。
不过,真是巧了。
这个人就是那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遇到的‘目击证人’。
临走前,贺子连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了李彩英,让她之后多留意陈木,要是发现有哪里不对劲,就再联系他。
不过,基本是不太可能的了。
估计尹寻的鬼魂都已经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什么都不记得了。
就算她身上有着因果和执念不愿投胎,先不说地府,就是幽冥界那边也绝对不会让她重返人间。
只是他们这些人,要遭点罪罢了。
回到山上,贺子连准备留在这里,陪杜箬走完她人生中最后的时光。
他不是没想过帮杜箬续命,但是,她的的身体早已被禁术反噬得千疮百孔。
再加上一个月年咒。
除非能换一具身体。
贺子连坐在床边,看着她沉沉睡去,神色复杂。
月年咒,顾名思义,常人一月时光,她身体损耗如一年。
只是,这个咒术失传已久,不知道阿箬是如何身中此咒。
虽说,玄门的藏书阁中有记载如何缓解月年咒,但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据记载,几百年前,曾有人利用此咒杀人无数,才会被列为禁术之一。
而缓解月年咒的办法也极为残忍,需不断猎杀生出灵智的动物,吸取其体内的先天灵气,再利用嗜灵术炼化,以此维持生命的流逝。
……
陈木醒过来已经是傍晚了,他的头上传来阵阵疼痛,伸手一摸,就摸到了一个大包。
“妈——”
陈木大喊一声,李彩英正在院子里喂鸡,听见儿子的声音,急忙跑了进去。
“哎,儿子,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就是有点头痛。”
陈木看着母亲那副小心谨慎的样子有些奇怪,不过还是老实回答。
“那没事了。”李彩英看了一眼陈木的脑袋,那是她自己拿木棍砸的,能不痛吗?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没啥事了。
陈木:“……”
他觉得他妈很奇怪,自己只是睡一觉能有什么事。
哦,还是有的,他饿了。
“妈,到饭点了吧,我好饿啊。”
“到了到了,我这就去炒菜。”
李彩英赶紧走到厨房开始炒菜,她一直准备着呢,就等儿子醒了。
过了几日,确定陈木恢复了正常,家里也没有什么脏东西了。
李彩英就带着不少钱还有吃的到山上,准备好好谢一谢杜箬还有那个道士先生。
只是等她到了山上之后,发现已经人去楼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