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4章 我们一起去闯江湖吧
最开始的时候，连八方只是突然冒出想出去外面闯一闯、看一看的念头，可是随着她一步一步往上山顶走去，这个念头就越来越强烈，强烈到恨不得立刻马上就出发。
好歹她还尚存一丝理智，知道不能不告而别，也需要准备一下行李。
她悄悄地溜进学堂，躲在屋檐下，看白发苍苍的老夫子端坐桌前摇头晃脑，念念有词: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还好，还好，不是严夫子，连八方轻呼一口气，看宋子建听课听得头都快瞌到课桌上了，伸手扯过一片树叶，瞄向宋子建，用上内力，小小的叶片顺着宋子建的耳边落在课桌上。
叶片擦过耳边带来了疼触感惊醒了打瞌睡的宋子建，他眯着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桌子上的小叶片，借尿遁走出了课堂，来到学堂后院墙根的角落里，这里有株茂盛的常青树，位置很隐蔽。
“诶，八方，你怎么才来学堂？上堂课是严夫子的课，严夫子给你记下了。”
“哦哦哦，没事没事。”连八方不在意地挥挥手，继续说：“诶，蝌蚪，我们一起去闯荡江湖吧！”
“闯荡江湖！”宋子建惊呼地站起来。
“嘘嘘嘘！”连八方赶紧把宋子建拉下来：“你小声点行不行，别被别人听到了。”
连八方倒是不怕被人听到，她怕的是被严夫子听到了，肯定要向外公和娘告状的，那么她出门闯荡江湖的计划可能要泡汤了。
“你怎么好端端地突然想起去闯荡江湖？”宋子建也担心把严夫子引过来，也压低了声音。
“也不突然，一直都很想去的，之前只是时机不对。怎么样？一起去吧！”
“不，不，不，我不要，我不去！”宋子建一听连八方约他一起离家闯江湖，连连摇头三拒绝。
“为什么？你不也很爱听江湖侠客的故事吗？”连八方不理解宋子建怎么会拒绝，掰着手指头数到：“什么君子三剑客大战雌雄大盗啊，独孤刀客单挑黑虎山啊，大漠侠客挑战武林盟主啊！我看你每次听得都很开心，怎么就不去了？”
“可那些只是故事，听听就好。不能当真的。”
“怎么会就只是故事呢？那是他们闯出来的名号啊！我们两个要是出去，肯定也能闯出个名堂出来的！”
连八方豪气地拍了拍宋子建的肩膀：“咱们就叫安平双杰怎么样？气不气派？霸不霸气？”
好像已经看到他们已经成为了人人敬仰的大侠，连八方的语气都兴奋起来：“我们就这样一路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劫富济贫。做个响当当的大侠，你说好不好？”
“不好！”宋子建看着连八方那个兴奋劲，想了想还是给她泼了盆冷水：“现在是太平盛世啊，哪来那么多除暴安良，为富不仁的不平事？”
“额，也是哦。”连八方有点泄气:“像安平县，连个小偷都没有。”
“所以，走吧，乖乖听课去吧。”
“你不想到外面去看看吗？”连八方还是不死心：“严夫子不是经常说，读一千本的书，不如走一万步的路。”
“我还没读到一千本书。”
…….这不是废话么，连八方忍不住朝天翻了个大白眼。
许是蹲累了，宋子建靠着墙一屁股坐了下来，双手交叉放在脑后，眯着眼，仰头看天。
连八方见着，也学他的样子坐了，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这个位置本就是在角落，加之树木的遮挡，只能透过斑驳的树叶间才能看到被割成碎碎点点的蓝天。
连八方看着看着，就想到严夫子之前讲过一只青蛙在坐在井里看天的故事。
“八方。”突然宋子建幽幽地开口，吓了连八方一跳。
“嗯，干嘛？”连八方转头看他。
“其实外面和安平没什么不一样，你想出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外面的人还想来安平看看，没什么区别的。”
“你去过很多地方吗？”
“啊，和父亲去过周边的几个县城。”
……
“蝌蚪，我觉得你好像夫子故事说的那只青蛙。嗯，叫、叫……”连八方抓着脑袋想。
“坐井观天。”宋子建放下枕在脑后的双手，摊开，“你知道我的，没什么光宗耀祖、治国平天下的大志向。”
“虽然父亲给我取名子建，可我不喜欢那些诗词歌赋、之乎者也。当然轻功路数我也不擅长，总之文不成武不就的。”
“但那又怎样？我就做我的青蛙，呆在我的井里，偶尔抬头看看天不也挺好的吗？”
“可秦风常常说，好男儿要志在四方，胸怀天下。”
“所以他是秦风，不是宋子建。”
连八方觉得今天的蝌蚪奇怪极了，好像变了个人，一点都不像平常的宋子建。
她紧紧地盯着宋子建的脸看，甚至伸出手，掐着他的脸，扯了扯。
“你真的是蝌蚪？”连八方真的很怀疑。
“如假包换。”等连八方撤回力气了，他才伸手撩起额前的一缕头发，纨绔子弟似的痞痞一笑:“怎么，现在才发现我很帅吗？”
……
连八方后悔刚才下手轻了，果然，刚才是她脑抽了。
“以后呢？你以后会做什么？”扯开之前的话题，连八方好奇宋子建以后会做什么。
“以后啊？不就是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喽，还能什么。”
“没了？”听着还挺无趣的，连八方耸了耸肩。
“没了，就这样。”
“那你知道你要娶的人吗？”
“无外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你会喜欢你要娶的那个人吗？如果那个人你不喜欢该怎么办？”
“这……”宋子建一时被问住了，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不是一个很爱去思考还未发生事情的人。
又或者，他潜意识地去遵循父母的安排，就像他说的，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么说起来，宋子建是个很矛盾的人，看他平日行事，他就一个是个不学无术、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但无论对长辈还是师长，哪怕对方是个目不识丁的农夫，他都很有礼貌，很尊敬，很少忤逆。
连八方站了起来，看看日头，盘算着是今天出城还是明早出城，心下一较，还是决定即刻出发。
“我要去整理整理行李，你自己一个人慢慢晒太阳吧。”连八方背对着宋子建建，挥了挥手告别，刚走了几步，听到宋子建在后面唤她：“八方……”
“你改变主意了？”连八方回头问他。
“没，只想和你说，出门在外要小心，玩完了记得早点回来。”宋子建又双手枕在脑后，闭着眼睛，翘着个二郎脚，嘴里叼着根野草，随着他的语速上下摆动。
“谁是去玩？我那是去闯荡江湖，闯荡江湖！”连八方不满地抗议道。
说要准备行李，可她连出安平县的经验都没有，根本不知道要准备些什么，思考了老半天，才想起茶馆里说书白老头说过：一人一骑一剑走江湖。
马，八方山上是没有，得进了城才能买的到；剑，虽说她是学剑的，但她并没有佩剑，所以整理了半天，她也就只是忘包袱里塞了满满当当的银票和银子。出门在外，钱财不可少，这点她还是很懂的。
挑选马匹的时候，连八方特意选了匹性子温顺的小白驹；再到集市的铁匠铺，挑了柄用起来还算顺手的剑。
一手牵着马，一手拿着剑不停地挽着剑花，连八方一路悠哒悠哒地往南城门口走去。她在想：白老头故事里侠客名士的马和剑都是有名字的，那她要给她的马和剑取个什么名才好呢？
“哟，八方啊，今儿个怎么没上学堂？”
“啊啊，没去。”
“哟，八方啊，你怎么还牵着马？要出远门啊？”
“嗯嗯啊啊……”
“八方……”
“唉唉，大叔……”
“八方……”
“唉唉，大娘……”
一路上看到她的人都同她不停打招呼，连八方一边努力地想着名儿，一边心不在焉地回应着他们。
“哎，都怪平时书读的少了，这会连取名都不会。”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个好名字，连八方懊恼地拿剑敲自个的脑袋瓜。
“八方，你这是要去哪呢？怎么拿剑打自个脑袋呢？”经过烧饼小摊的时候，卖烧饼的大婶好心地问她。
烧饼的葱香味将连八方神游的思绪拉回，她摸了摸肚子，好饿啊！
“婶，来两烧饼。”
“八方，你这是要去哪呢？怎么又是剑又是马的？”大婶麻利给交八方装好两个烧饼递给她。
连八方笑着接过烧饼，礼貌地道了谢，又继续往前走。
“八方”、
“八方”……
听着路人八方八方地叫，连八方忽地灵光乍现：哎呀，有了。要不干脆直接叫九方、十方好了。九方马、十方剑，绝配！
对能起出如此绝配的好名字，连八方得意极了，恨不得立马飞身到江湖里尽情地策马奔腾！
可在县城城门外的连八方看着眼前往左、往右中、向前不同三个方向的路，顿时傻眼了：我该选哪条路？！
于是，她随手从路边的树上摘下一片叶子，深呼了口气，用力一吹，叶子颤颤微微地向左前方飘了几步。
左边？连八方牵起九方往左道走了几步又退回来，不行不行，她摇了摇头想：叶子轻飘飘的，风一吹就没个准数，难说刚才的叶子是她吹出去的，还是风带出去的？
于是又从树上折了根树枝，放在地上转了个圈，这次树枝直指前方。
中间？连八方牵起九方，又往中间的道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不行，还是不行，她摇着头想：刚才树枝转动的时候，好像被她的衣摆碰着了，这个也不准。
又从路边捡起一小块石头，闭眼网上一抛，咦，石子落在了右边的道上。
所以是，向右？连八方又牵起九方往右走了几步，走了没跑步又退回原地，不对不对，我怎么确定那块的石头是我丢的？要是本来就在那里的呢？
于是，连八方蹲在路边的树下，拿着剑拨啦拨啦地上的叶子、树枝和小石子，纠结万分：这究竟该往哪边走呢？
九方在一旁悠哉地甩着马尾巴，时不时低头啃几口刚冒出头的嫩草，再抬眼看看蹲在地上边画圈圈边嘀嘀咕咕的连八方，它可能也觉得它的这个新主人脑子有点不太好使。
“八方，你这是在干什么呢？来来回回，进进退退的？”城门的守兵看她进进退退的好几个来回，忍不住好奇地走过来问她。
“哦，我在想我该往哪一边的路走。”连八方还是蹲在地上，一手拨拉着石子，一手撑着下巴。
“你要出门啊？要去哪里？”
“去……”
去哪呢？连八方一时被问住了，抬起头来，看看天，又看看正前方的三条路，有点茫然。
她真的不知道想去哪里。虽然口口声声说着要去闯荡江湖，可江湖这么大，江湖在哪呢？
“…去京城。”连八方突然想到，因为其他地方她也不懂的，京城，至少她今天听外公外婆他们提起过。
听着他们的意思，他们很早就在京城给她定了亲，是田家？还是天家？要不她就去看看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好了，至于江湖嘛，边走边找好了！
“哦，去京城啊，那可要走中间的那条路。”说着，守兵抬头看了看日头：“现在都申时过半了，现在日头短，再过一会天就黑了。你要不要明早出发？”
都这么晚了啊，这一耽搁，都快一下午过去了。
“不用，不用，我现在就走。”连八方赶紧起身牵起还在啃草的九方。
“多谢你啦，小哥。等我回来请你喝茶哈！”别过热心的守兵，连八方立马翻身上马。
开玩笑，怎么能等到明天一早？等回去了，要是外公外婆和娘不许她再出门怎么办？
不管怎么说，这一趟的京城之行，她是一定要去的。她不是宋子建，即便是父母之命，她也想先去看看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