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来了老弟?
入夜的沈府后院,孤清冷僻,夜风微凉,一股寒意散溢而来。
雾气凝重,月光幽暗。
咳!
一声清咳突兀的响起,打破了整个后院的寂静。
陈年提着一盒膳食,望着眼前这巨大恐怖的妖楼,里面不知道充斥着多少凶险。
但是事已至此,他已退无可退,只能迎难而上,因为后面还有一群看热闹的熊孩子。
十几个稚童正幸灾乐祸的盯着陈年的身影,他们似乎可以预见这个小道士的结局。
头上被爆出疙瘩的痛苦,此刻的恨意早已转化为得意的嘲笑。
“小道长,还不速速登楼,领取转生丹,孟婆等着你哟!”
“胡说八道,小仙师神功护体,一个弹指神功,就能将那狐妖脑袋弹出碗大个疤。”
“哼,招摇行骗之人,岂能有善终,呸!”
“小英雄,今日只要你能安然度过一夜,明日我等便奉你为王。”
熊孩子们在大布和小鼓的怂恿下,纷纷起哄,甚至哄堂浅笑,毕竟妖楼面前,也不敢折腾太大的动静。
陈年也不懊恼,和一群智商七八岁的孩子计较,显得他不够大度。
他当即转身,大步走向这群熊孩子面前,放下食盒,面露凝重之色,伸手将那个讲他不得善终的家伙拽到身前,一把扯下他的长生锁,然后在众人惊讶的面色中,将长生锁狠狠的扔向妖楼之上。
啪!
长生锁直接砸破窗纸,落进房中,闹出不小的动静。
陈年当即提起衣衩,轻轻一甩,竖起中指,用尽最高的分贝向着妖楼喊了起来。
“诸位,今日吾等齐聚此间,只为斩妖除魔,卫道青云,来者皆是勇士,能够慷慨赴死,沈家会记得你们,青云镇也会记得你们,妖孽,还不下来速速受死!”
“吾等年少有为之士,个个视死如归,你且下来,我大布今日便要斩杀你这妖孽,小鼓吾弟,你且助我一臂之力,我们要在青云留名,在沈府扬威。”
哗啦啦!
熊孩子们做梦都没敢想眼前这小道士居然如此嚣张,竟然肆无忌惮的挑衅狐妖,他自己将死之身也就罢了,还要拉着一群人陪葬,简直可怕。
这哪里是个中二少年,这纯纯神经病啊,真是服了这个老六了。
再不赶紧开溜,一波团灭在所难免,十几个熊孩子早就吓的心胆俱裂,拼命逃离此地。
陈年伸脚绊倒那个用孟婆讥讽他的小家伙,踩住他的衣服不肯放他离开。
小家伙急的都痛哭出来,不断的哀求着,吓得早已失去理智,使出浑身解数脱下裤子,直接光腚逃离。
因为这边闹出的动静太大,夜色中无数脚步纷沓而至,沈府赶来的数名家丁对着陈年怒目而视,却也不敢直接贸然闯进院中。
万一,陈年再如法炮制,再来一个率众挑衅,他们被吓的作鸟兽散,他们不要面子的啊。
陈年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拾起食盒,在众人复杂的表情中,哼着小曲儿慢慢悠悠的走进楼内。
其实此时此刻的陈年,仍然心有余悸,刚刚的冲动只是故意为之,他就是想让狐妖现身,将这沈府搅的天翻地覆,这样他才有机会趁乱离开。
就算狐妖真的吃人,那也是吃一群,黄泉路上,他也不会孤单。
目前看来这狐妖只是针对沈家少爷复仇,对于府中其它人并不感兴趣,和师叔捉妖的那天夜晚,狐妖之所以没有吃掉小道士,大概也是这个原因。
陈年举头望着这巨大的妖楼,在月色下更是显得凄清可怖,他今晚已经享用过一顿丰盛的膳食,在来的路上也已经用咒语召唤过不二,还套了四层衣服,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完毕,今晚,听天由命罢。
嗯,他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些话要交代,包括跟顾小北的告白,于是他掉头准备回去。
爱情这么重要的东西,自然是要放在最重要的位置,生死诚可贵,真爱价更高。
写完再来,未尝不可,反正沈家公子一时半会儿饿不死。
转身看到那群虎视眈眈的家丁堵在门口,他们的表情,似乎就算是只苍蝇飞过,也要舍命给拍回来。
陈年彻底放弃幻想,义无反顾的踏进楼中。
一股冷风扑面而至,点点烛火也无法驱散这浓浓的黑暗,没有任何生气,甚至没有生机。
像是被遗弃的荒野之地,四野之间,只有死寂,充满未知。
“来了老弟?”
一道浓厚的声音响起,陈年循声望去,便看到一个老人,躺在门后的一张竹椅之上。
与其说是一个老人,倒不如说像个乞丐,瘦瘦巴巴的,两眼空洞无神,双腿残废,只剩一个胳膊,还挑着一个昏黄不明的破灯笼。
“人在四楼,你住三楼,这是灯笼,我在值夜。”断臂老人很高冷。
“老人家,有没有什么经验可以分享一下。”陈年觉得这老人很古怪,他或许有其它办法。
“有。”
陈年闻言心中大喜,凑过去准备洗耳恭听。
“装死!”
陈年皱了皱眉,这经验听上去对也不对,不去体验一下,你还真不知道这话是真知灼见还是随口胡说。
接过老人手中的灯笼,陈年开始了他此生最大的冒险,如无意外,他的爱情已经提前结束。
整座妖楼安静的可怕,这种独自面对黑暗的恐惧,堪比墓园守夜,玩的就是心惊肉跳。
他若是手中有柄大锤,可就自信多了。
这段路走的很缓慢,像是走过了无数岁月,终于来到四楼之上。
这时,一阵咳嗽声从房间中传出,确认好沈家公子所在的位置,陈年麻利的从身上摸出数百张辟邪符箓,密密麻麻的张贴在房门上。
有没有用另说,这一刻,求的便是心安。
轻轻推开房门,陈年走了进去,只见满室幽冷,四壁柜台,都是精致古玩,珍宝,古画,甚至还有一条蚕丝红绳,配上这红烛软鞭,这公子玩的还挺花。
陈年走到床边,看着咳嗽不断,陷入昏迷中的沈家公子沈该,只见他面色惨白,两颊深陷,俨然一幅大限将至的凄惨模样。
房间里充盈着一股浓烈刺鼻的药味,还有一种莫名的渗人的寒意。
将手中食盒放至沈该床前,陈年便走到窗户前,取出剩余符箓便要糊满窗纸,这时,他忽然听到一阵啜泣之声。
只见床边角落处,一位身着白衣的小女孩正在暗自哭泣,在她面前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十分显眼的狐裘。
白裘胜雪,上面点缀着诸多珠链玉带,华丽宝贵。
这狐裘便是这件祸事的根源所在,只是不知为何这件白色裘皮没有被烧掉,还堂而皇之的悬挂在此处。
小女孩掂起脚尖准备摘下墙壁上那幅狐裘,她纤白的手指刚刚触碰到裘皮时,身体突然一阵颤动,一股灵光从裘皮与墙壁间的长钉上迅速散开,仿如一只巨掌,狠狠的将女孩推了出去。
这白衣女孩显然不甘心,尝试多次,全部失败,摔的让陈年心疼不已。
这屋中价值不菲的珍宝何其多,她却偏偏对这件雪白狐裘情有独钟,看来女生的品味是天生的。
陈年有些生气,这惶惶深夜,她一个小女孩居然敢独自跑进妖楼中来偷东西,这女娃脑子是有多不好使。
她当她住在这里吗,真是幼稚!
大步走到小女孩身边,陈年直接牵起她纤细白嫩的小手,斥责道:“此间如此危险,你居然敢贸然乱闯,这里的狐妖长的又凶又老,可最爱吃不听话的小女孩,你赶紧随我下楼去。”
小女孩转过身,楚楚可怜的望着陈年,坚定的摇摇头,眼神固执的盯着墙上那件裘皮。
这女孩年龄十岁左右,长相极美,很难用寻常美丽来形容,那是一种极为摄人的媚态,让人一眼便失了心智,这一眼,陈年便直接将顾小北忘的一干二净。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能想到以后他们的孩子该取什么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