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10章 猜疑
净房内热气腾腾，水雾氤氲。
丫鬟们提桶进来添热水，脚步轻盈，身影迅速穿过一片遮挡的帷幔，微风带起纱帐温柔轻舞。里面暖黄色的烛光透过镂空的绢丝花鸟屏风，隐约能看到一个浴桶内坐着青丝垂肩，肌肤胜雪的少女背影。
柳笑欢舒服惬意的泡在盛着大半桶温热泉水的浴桶内。
水位恰好满到少女的锁骨处，铺满玫瑰花的水面波纹荡漾，娇艳欲滴的花瓣堪堪遮住水光下那片若隐若现的春光。
浴桶旁两个侍奉少女沐浴的大丫鬟春意和秋叶，虽然已经伺候着柳笑欢沐浴很多年了，对于某些很有存在感的身体部位，两人擦洗过程中视线无法避免要触及，看的面色微微羞臊。
眼看着姑娘年岁渐长，身体也在发育，前面那两团丰盈浑圆，后面那两瓣肉弹挺翘。这两年春意凭借着精湛女红多次为柳笑欢更改缝制肚兜小衣，做的多了，也忍不住默默感慨小姐的身子真的是曼妙勾人，脸蛋也是摄人心魂。若是将来哪个好儿郎能有幸娶了她们家小姐，有如此娇妻，人生也算圆满。
相对于绿影和白雾两个二等丫鬟，柳笑欢还是更喜欢也更亲近春意和秋叶，亲密性有别，柳笑欢还是比较害羞，不习惯更多的丫鬟窥探身体的秘密，故而擦身洗浴的这等私密事情向来都是她俩来做。
春意和秋叶挽起衣袖拿着柔软的巾帕细细为主子擦洗身子，动作温柔，力道轻，因为这肤若凝脂、吹弹可破的肌肤稍微用点力便会留下红痕。
柳笑欢在两个丫鬟的伺候下，心情渐渐放松下来，玉藕白嫩的双手时不时撩起水花，任由温热的水流一步一步滑落她的手臂，最后哗啦啦滴入浴桶内。
手臂这么一抬，手腕那只白玉莲花纹的玉镯就这么暴露在两个丫鬟面前。
春意眯了眯眼睛瞅了两眼，循着记忆思索，不对啊，这镯子好似不是姑娘首饰里的东西，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个看起来质地不错的镯子？不是家主和大公子送的，也不是房里的，那只能是别人赠送的，柳笑欢明天及笄礼过后便能相看人家定亲了，姑娘莫不是……有了中意农心上人？
秋叶也注意到了，但是秋叶神经比较大条，对于小姐妆奁和库房中究竟有哪些镯子的细微事情也没怎么注意，姑娘首饰那么多，她也不可能清晰的记得每一件的样式。
这也是秋叶跟春意最大的差别，春意为人更沉稳冷静，警惕性高，敏锐力也强，一般柳笑欢有什么更紧要的事情会更倾向安排春意去做。
春意望着那只陌生的玉镯，心里暗暗发愁，对于这只来历不明的镯子，想着是不是姑娘真的有了哪个爱慕的男子，若不是爱慕的男子送的，姑娘绝对不会擅自。
虽然她做丫鬟的没资格掌控姑娘的婚事，但是自己真的想知道是哪个儿郎俘获了自家小姐的心，如果真的有了心上人，她也好悄悄去打探一下对方的人品家室等底细，免得小姐将来被骗。
但是柳笑欢一直都没跟她们提过这个人的存在，要么这个镯子不是男子送的，要么是姑娘不想透露这个人的信息。只是春意真的担心姑娘的婚姻大事，碍着秋叶还在一旁，也不好直接开口过问，万一真的是心上人送的，自己当面问了，恐怕姑娘会不高兴。
于是，春意压着心中的疑问，直到伺候柳笑欢沐浴干净，送到床上躺着，轻手轻脚帮她掖好棉被，眼瞧着秋叶烛芯已经剪完一半了，想着先支开秋叶再问。
“秋叶，你今天也累了，先回去吧，这烛芯一会儿我来剪。”
秋叶正打了个哈欠，听到春意这么说，笑的奸诈，春意都这么说了，她还是先回去补补觉吧。
“说吧，有什么事，看你刚刚一直欲言又止的样子，现下又支开了秋叶，有什么事还得只有咱俩在的时候悄悄问的。”
亲眼看着秋叶放下剪刀，推开门飞快的溜出去，柳笑欢见人走了，还没等春意自己开口，她已经先一步开口问了。
春意有点不好意思，她以为自己能掩藏的很好的，沐浴期间直至为她更衣上床睡觉，都像平常那样，没想到了一下子就被姑娘给看穿了，到底是主仆多年，互相熟悉。
想起刚刚脑子里的各种奇怪联想，春意顿了顿，确定房门外没有人了，才小声的问她：“姑娘……可是有爱慕的男子了？”
柳笑欢本来还想着是什么大事呢，春意这丫鬟如此神神秘秘的，还要支开秋叶，结果春意嘴里蹦出这么一句，反倒让她哭笑不得。白天的时候沈氏也问了这么一句，这夜里丫鬟又问了一句，这两人是不是都期盼自己尽快嫁出去啊？
“没有啊，怎么突然这么问？”
听着姑娘那肯定的语气和真挚的眼神，春意确定了这个镯子不是来源于男子，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姑娘，你这腕上戴的镯子……不是房里的首饰，若不是心上人赠的，姑娘如何会戴在手上？”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傻丫头。今天是我去沈氏那里，她拿这个出来给我戴上的，说是我娘亲十几年前因为帮助她顺利生产送给娘亲的谢礼，娘亲推脱不要，沈氏坚持要给这才留给我的，还有立有一张字据，那字迹的确是我娘亲写的。”
“什么！沈氏给的？这好端端的，她怎么会好心拿这个镯子出来给你，看着就不便宜的样子，姑娘是不是被她给骗了？”
“她刚给我戴上的时候我也是你这种想法，可是那张字据写的明明白白，我曾经看过我娘的诗文，那字迹我是断不会认错的。”
“字据可在姑娘这里，春意想看看，当年顾姨娘的诗文我也有见过，虽然我认得字不多没有姑娘多，但是对比字迹这种我最在行了，当初我进柳府的卖身契都是自己亲自核对的。”
“字据不在我这儿，没要回来……”
“姑娘！”
春意霎时脸色大变，一双眼睛盛满浓浓的警惕与戒备，伸手就要摘要把镯子摘下来。可是这镯子好像长在柳笑欢的手上，任凭她怎么弄都摘不下来，眼看着柳笑欢的手腕有些发红了，她才犹犹豫豫松开手。
见春意如临大敌的样子，柳笑欢赶紧从床上坐起来，又拉过春意的手让她坐在床边，看着春意的脸色还有的阴沉，连忙开口安抚。
“春意，没事的，我真的确定那个镯子是娘亲留给我的，那个字迹千真万确。”
“沈氏对我们向来不安好心，这种好镯子她怎么不留给二小姐？那张字据她悄悄撕了也没人知道，当年的事谁能知道，顾姨娘早就……反正也没有……人证。”
“春意，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我娘亲当年……我当年拼死拼活都没能留下一件她的东西，现在我好不容易能有一个镯子留个念想……沈氏那边我不怕……我……”
柳笑欢提起她娘亲，忍不住语气哽咽，眼圈泛红。手掌紧紧裹着另一只手的腕间，连同镯子也裹在手里，不让春意扯下来。
姑娘是做人家女儿的，不像柳絮絮和柳云萍虽然不如她得爹爹疼爱，但是起码还有娘亲呵护爱护，只有她早早就没了娘亲护佑，这么些年在柳府过的举步维艰。
这么些年来，她没有个物件留着常常看着想着，已经是足够遗憾，自己作为姑娘身边最亲近最信任的人，若是再剥夺她思念娘亲的权利，实在太伤她的心，她不想也不愿这样。
留着吧，当个念想，日后午夜时分，镯子还能牵引着她去顾姨娘的梦里，母女能在梦中团聚也算圆满了。想及此，春意也不再逼她了，虽然不放心，但是她也不想姑娘太过悲伤。
“也罢，沈氏那边若是真有什么，我们见招拆招，大不了到时候我来替你扛。姑娘你且安心睡，夜深了，奴婢就先退下了。
春意指腹碾去她的眼泪，轻声安抚，替，见她闭上眼睛，一直手还死死捏着那个镯子，又替她整理一番把手塞回被子里。重新掖好被子后，春意轻轻叹息一声放下纱帐，剪灭那剩余的烛芯就推门出去了。
在她转身出去关门的刹那，柳笑欢睁开眼，又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细细看着这玉镯，轻轻放在心口间。看着看着，思绪万千，又想起记忆中那个温柔恬静、说话柔声柔气的娘亲。
柳笑欢记得幼年时她常常抱自己在怀里，那个时候，娘亲抱着她坐在院子里做针线刺绣女红，她的鞋子已经不合脚了，顾姨娘要给她做虎头鞋，一只手裹住她的胖脚丫量尺寸。调皮如她，柳笑欢趁娘亲不注意一把拔出插在手绷的绣花针，好奇的在空中挥舞，一不小心扎在娘亲的手上，看到娘亲微微吃痛的模样，柳笑欢一下子吓得大哭。顾姨娘哪会生自己女儿的气，只是捏捏她的脸颊故意板着脸嗔怒，告诫她日后不可这样伤人。
想着想着，柳笑欢沉浸在记忆中睡去，眼睫上挂着几滴泪珠，嘴里不断的呢喃着：“娘亲，娘亲，欢儿好想你……”
门外还没有走的春意贴在房外，听到柳笑欢那细弱的声声低喃，摇了摇头，长长的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