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9章 初见民生
顾清歌仔细想了想，原主似乎以前从未关注朝堂与政局，每日净是吃吃喝喝，享受娱乐，对于国事几乎从不关心，也不知这北唐到底是个什么局面。
不过甜姑的话倒是提醒了她，每年多有牙人从各地带来各色乡野人家卖掉的儿子女儿，供顾家采买，甜姑便是这样来的顾家。据她说家里田地被恶霸抢占，父母沦为恶霸的仆人，日日劳作，可所得甚少，还得给恶霸上交租金以及朝廷赋税，到了自己手上根本不够一家几口吃用。
只能再向地主赊借口粮，来年丰收再还，可赊借往往利息极重，若再碰上个荒年，日子就立刻过不下去，正是因为此，爹娘才迫不得已将甜姑买了，换些银钱。
而这样的情形在甜姑的家乡几乎就是常事。
这样看来，北唐对于百姓来说似乎并不是个宜居的朝代，只不过洛都乃京师，又在天子脚下，各路人马努力营造歌舞升平的太平盛景，出了这座城，外头如何民不聊生，当权者是看不见的。
不多时有天香楼的伙计运来了喷香油润的糯米鸡，由于口味极佳，每日限量发售，只不过天香楼本也是顾家的产业，既然糯米鸡是五小姐急要的，赶起工来也是快得很。
顾清歌便招呼三掌柜掌张志明分发，张志明约三十多岁，在这个年纪坐上了洛都最大的米庄的三掌柜职位，应该是十分有能耐的。只见他十分热情地应了下来，又派人将糯米鸡按照部门岗位分成几份，又将每份分派到各个部门的小主管手中，再由小主管进行下一层分配，而他的人则只从旁协助监督，效率十分高。
末了他又朗声说道：“今日五小姐初来米庄，请各位吃天香楼头牌糯米鸡，各位有把子力气都使出来，让五小姐看看你们的能耐！”
张志明的声音极具穿透力，便听得四下喊声如雷，士气大振。
顾清歌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时也有些窘迫，便向大家拱了个手：“各位兄弟，初来乍到，以后多多照顾，一起把鼎丰的生意搞好。”
众人又是应声如雷，这五小姐虽然挺胖，倒也真诚可爱，没有架子。
顾清歌看着这帮努力工作却没有时间休息的汉子们，陷入了沉思。
顾清庭在远远看着，不禁莞尔，自己这妹妹似乎真的有些变化，他最近等放榜，无事可做，便来瞧瞧妹妹，本以为她会因为从总店被下放到米庄而生气懊恼，消极怠工，没曾想完全相反。
“小五，”顾清庭冲妹妹招了招手，“走啊，一块去吃东西。”
“减肥，”顾清歌白了他一眼，这大哥，明明是他建议自己减肥，却又时不时拿吃的来撩拨自己，“再说了，还没到下班的点呢。”
“不错，”顾清歌点了点头，走过来，递上一份文书：“恭喜你经受住了大哥的考验，奖励你的。”
顾清歌展开文书，却见是一份契约书。
“你不是要找武教头吗，咱们顾家不缺钱，要找就要找最好的。”顾清庭指了指契约书上的名字——贺丰年，继续说：“大内一等统领罗虎的亲师弟，我可找了好多人才将他从罗府挖过来，你可别辜负大哥的银子。”
听闻是高手，学武者之间的惺惺相惜与好斗之心熊熊燃起，一定要比试一番，看看自己这个堂堂大师姐与所谓古代高手之间到底谁更胜一筹，顾清歌开心地点点头。
“以后我入了仕，整日不在家，有可能还要去外地历练，有他在，大哥放心些。”顾清庭又轻声补了一句。
顾清歌心里十分温暖，可随即又有些疑惑：“大哥，不是明日才放榜吗？”
顾清庭不满地敲了下顾清歌的头：“怎么，对大哥这么没信心？”
“不敢不敢，”顾清歌及时改口，冲顾清庭眨了眨眼睛：“大哥文韬武略，必中状元！”
甜姑也点头，笑眯眯地露出两个酒窝：“大少爷从小就是神童，不中就是老天瞎了。”
几人正在说话，却见力夫队伍中有一人跌倒，引起一些混乱，但是三掌柜张志明反应迅速，立马将摔倒力夫搬开，不影响整个队伍的搬运。
顾清歌等人急忙赶过去，那力夫方才突然跌倒，身上的米袋似乎砸中了背部，此时他脸色苍白，双眼紧闭。
张志明应对此等事情十分娴熟，解开力夫胸前扣子，按压胸部，又掐人中，很快那力夫便幽幽地睁开眼睛，但他第一反应竟不是关心自己的处境，而是挣扎着要起身继续扛米。
张志明一把按下他，厉声道：“二牛，你都烧成这样了，还搬什么米！回家休息去。”
洛都行业规定，若是因公死伤，雇佣者须承担赔偿，因此所有力夫若有发烧生病须按照规定主动报备休息。
那二牛却不肯，直接给张志明顾清歌跪下了，十分激动地磕头：“我不能回去，我必须扛米，少扛一天，就少一天工钱，我母亲死了需要钱发丧，儿子又病了，我真的需要钱。”
“这个时候了钱有什么用。”顾清歌见他不要命的样子说道。
张志明看顾清歌一脸震惊，心里暗叹千金大小姐没见过人间疾苦，一面轻声解释着：“二牛是外地人，父亲死的早，寡母将她一手带大，吃了不少苦，近几年才从老家来洛都，好不容易攒了些钱娶了媳妇，生了儿子，却是个天生的残疾，她老娘郁郁寡欢去了，媳妇也跑了。”
“在不发丧，我娘都要臭了……”二牛十分痛苦地说出这句话，眼泪都流了出来，在场的人都动容了。
如今已是四月天，将近五月，天气已是渐渐转暖，尸体放不住了。
“二牛，我知道你有难处，可按照规定，你必须回去。”张志明作为三掌柜自然不能主动破坏规矩。
“三掌柜，我……”二牛失落地低下了头，但也知道改变不了了，他现在确实虚脱到站不起来了，更别提扛米这样的重物，而等到恢复又得三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