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赛前叫阵
傍晚夕阳渐落,橘黄色霞光浸透半片天。弯月隐匿在赤红的云彩间,依稀能望见云间碎星点点。
“昭昭,一个人躺着做什么?”
来者是军中的医女沈麦冬,声音如黄鹂鸟般清脆,曲儿唱得比京都里醉花楼的花魁还好,生得面若银盘,眸如秋水,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她是京都沈氏旁支的女儿,通身自有贵女的气度在,平时行走坐卧都比旁人雍容几分。
只是不知怎么的,好好的贵女放着福不享,反而来投靠了敌军,做了军中的医女。
她站定在白昭昭身侧,并不蹲下,眸子微微向下瞧,捂着嘴轻笑一声,慢悠悠道:“明日便要比武了,就你慢慢悠悠,一点儿不着急。”
白昭昭仍旧躺着,伸手轻轻扯了一下沈麦冬的裙摆,嬉皮笑脸的,一副混球的小儿郎姿态。
“若是明日我负了伤,沈姐姐一定要来给我医治。旁人的医术我一概信不过。”
“净是瞎贫嘴,没事儿就说些丧气话。”
沈麦冬的帐子同白昭昭的临着,原本是不大熟的,但因着白昭昭这人别的本事没有,插科打诨讨人欢心却是一绝,沈麦冬对这位以女子身入军营的小妹也格外佩服关照。
“沈姐姐,大陈多少年不曾打过仗了,你可还记得清?”白昭昭躺着,略略支起上身,将双臂交叉往后一送,整个上身倚在双臂上。她抬眼看着沈麦冬。
“好些年了,那会儿我也还是个孩子。”沈麦冬神色没有什么变化,还是站立的姿势,活像一个不会动的贵女石雕,“反正,我在京城时都未曾听过大陈的捷报。”
白昭昭眯了眯眼睛,盯着渐黑的天空,几粒碎星绕在朦胧的弯月身边,漫不经心道:“沈姐姐,你为何要来秦军的麾下?按理说,你是大陈的贵女,身份比我这样的一般人要高贵得多。”
“糊涂。”沈麦冬轻轻敲她的脑袋,“大陈日渐衰落岌岌可危,远疆对大陈也觊觎已久。我身在京都这样的旋涡中心,自然知道大陈气数将尽了。”
“比起守着危在旦夕的大陈,不如支援如今蒸蒸日上的秦军。大陈净会挑些公主贵女到远疆和亲来维持表面和平…我可不愿遭这罪。”
沈麦冬语罢笑笑,伸手扶了一下鬓边的簪子,“阿爹家大业大,也不缺我一个女儿日日承欢膝下。我从小学医,若是日日长在宅院中反而是少了些用处,不如来军中为将士们尽一份绵薄之力。你呢,一个身娇体贵的小女子,做什么来军中受这种苦?”
“苦倒是不苦,”白昭昭用手指捏住草皮上的一棵青草,“家破人亡了,爹不疼娘不爱的,也就出来混个日子。”
她不欲继续往下说,沈麦冬也就不问。
“沈姐姐,你琴棋书画和医术那样好,在哪里都会出人头地的。”
“做女子,要什么出人头地。”沈麦冬轻笑,“说起琴棋书画,还是我那位远房堂姐更好。她从小长在京都,有第一才女之称……我同她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罢了,你若是见过一次,就晓得了。”
“女子为何不能出人头地。如今巾帼多了去了,姐姐莫要妄自菲薄。”
白昭昭拉着沈麦冬的衣角,眼睛亮晶晶的。
“就像姐姐你医术如此高明,我们秦军里可缺不了你,这可不就叫出人头地吗?”
——
比武大会按照预期的时间进行了。
演武场上搭建了一个高高的比武台,士兵围在周边列着队。
正对着比武台的是十四位参加比试的士兵,手上都拿着自己惯用的武器。
白昭昭是第六轮,这会儿正站在台下盯着台上瞧。
这会儿场上的是安成则和一位黢黑的壮汉。
安成则是秦军中的翘楚,生得人模人样的,身材修长又长手长脚,肤色白皙得不像是军中人。他瞧着文文弱弱的,每一次出手却力道十足。
他横踢时脚底带着风,整个人腾空身子往后仰,脚尖看着只是轻轻点在了大汉的胸口,那大汉却直接被踹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安成则占了主动权,握着剑柄往大汉的大刀面上刺,脚下功夫却不停,又急又快一脚踹在了大汉的小腹上,人飞出去后背狠狠地砸歪了栏杆。
不知是这大汉中看不中用,还是安成则的实力实在是过于彪悍,总之这一局不过才开始就胜负已分、输赢已定,叫人没了看下去的兴致。
白昭昭从怀中掏出手帕,轻轻擦拭着抱在怀里的鞭子。
白灼经历了许久的训练,不像从前那样漂亮,雪白的鞭子上蹭了好几层暗色。白昭昭的帕子没有沾水,只能擦去上面的柳絮灰尘。
白昭昭在下边等了许久才到第六轮。沈泽山站在她的身侧,已穿好了铠甲,怀里抱着长剑,正看着她笑。
白昭昭比他矮了不少,整个人气势上就弱了一截。她身上穿的盔甲是银白色,内搭挑了红色,头发用红色发带高高竖起一个马尾。
“好一个风流潇洒的少年郎。”安成则也抱着剑站在一边,手轻轻地在白昭昭的肩头隔着银甲一搭,朗声道,“用你的鞭子抽死他。”
沈泽山闻言,用肩膀往安成则身上轻轻一撞,“他娘的,胳膊肘净往外拐。”
他说完,又瞧了一眼白昭昭,见白昭昭仍旧是笑吟吟的,才摸了摸嘴,有些惭愧的样子。
白昭昭整理好着装,从腰间抽出白灼,站在演武台的一侧。白灼比她半身还长,留着一部分垂在地上。
她的对面站着沈泽山。他的皮肤黝黑,身材健壮,生得高大英武,整张脸的轮廓也深邃,那一双眼睛带了些狠劲儿。头发用冠牢牢地束在头顶上,干净又干练。这般健壮的男子大多用刀,可他不同,偏偏握着一把秀气的长剑。
白昭昭比起他简直像根没发育完全的豆芽菜,她比起男子个子娇小,此时正微微仰着头,脑后的高马尾随着风轻轻地甩着。
她生得玉雪可爱,若是换上贵女的装束也是个大户小姐。她一双圆眼睛眯着,死死盯着对面沈泽山的一举一动,轻轻一甩鞭子,竟然在高台上扬起尘来。
“沈大哥,别让我!”
白昭昭的声音不甜不腻,高呼起来有些少年的清爽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