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书载千秋断绝句
片刻后,院子外面推门进来一个老嬷嬷,她身穿着深褐色的夹袄,正挪着小碎步,低着头缓缓地走了进来,刚一进入门内,便抬起头来,恭恭敬敬的望了一眼秋君兮,在门口就作起了揖,声音虽然颤抖,但是浑然有力:“夫人唤老奴,所谓何事?”
“想叫你过来教导一个丫鬟,这丫鬟跟着嫡小姐在乡下呆惯了,总是不守规矩的紧,你教教她一些礼仪规矩,好让她以后不要给我府失了颜面。”秋君兮昂着头,缓缓走下台阶去,扯住了身旁的玉儿的衣袖,推了过去。
“嬷嬷好。”玉儿望着这位老嬷嬷,率先盈盈行了一礼,嘴角微笑着,望着这位老嬷嬷。
“恕老奴之言,这丫头,是哪点不守规矩?为何老奴觉得她很乖巧?倒是这嫡小姐,穿着这俗人的衣裳,看起来不像一府的小姐。”厉蓉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站在面前的暮妃雪,面容露出了为难的颜色。
“看来这嫡小姐的存在确实太低了,竟然大家都不知道她回来了,就连嬷嬷也不知道她在乡下久住,是不穿小姐的衣服的。嫡小姐自幼在乡下长大,与府里的小姐不尽相同了。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平日里,我府里都在送往乡下衣服,每回听着乡下人来报,都说嫡小姐平日里穿的很好,怎么今日穿起的这衣服?明知今日是要回府了,竟然还穿成这样?”秋君兮责怪地望了一眼暮妃雪,暮妃雪相信自己在半路的遭遇,由不得为难的说道:“雪儿本来穿的好好的,只是自己在半路上遇到了土匪的截杀,衣服被划破了,这才把俗人的衣服重新换在身上。”
“真是不安全,怎么能路上遇到土匪?幸好,幸好你是没受伤了。”秋君兮担心的扯过了暮妃雪的衣服,扫视了好几遍,看见她身上没有伤痕,这才放心了下来。
“那既然是如此,老奴劝诫嫡小姐赶紧换件衣服,以防失了体面。这个丫鬟,老奴带下去教导了,不劳夫人挂心。”厉蓉拉走了玉儿,盈盈一拜,退了出去。
看见这二人走后,秋君兮便抬起头来,怀疑的看了一眼暮妃雪,正当她要说什么,门口的侍卫呼喊道:“二夫人,三夫人,二小姐,三小姐到!”
二人瞬间向门口望去,却只看到二夫人,三夫人面色不太好,二小姐,三小姐面色也不太好,但都是带着薄礼前来的,二夫人和三夫人人手上都拿着一个东西。
二夫人名叫黛烟汐,是老爷暮冠在江南游历时,带回来的一名小妾,原本的工作是歌妓,是当年江南有名的千古一妓,多少人踏破门栏都求不到的,却被暮冠一求便到手。
黛烟汐最大的毛病就是有一个傲骨,但可惜傲的方式不对,能取得千古一妓,什么花了多少名妓为代价才换取的这个位置。
黛烟汐入府后,为暮冠诞下了一个女子,也就是所谓的二小姐暮玔宝。暮玔宝仗着父亲对她母亲的宠爱,逐渐飞扬跋扈了起来,性格张扬不羁,时常打骂下人出气。
刚才被罚的一名丫鬟,其中有一名就是她的,那名丫鬟名叫大月,是她身边的贴身丫鬟,刚才的那一些刁难,都是她指派大月做的。
三夫人名叫灵紫兰,是一户落败士族子弟之女,一心心慕于当年的暮冠,执意要求嫁给他,尽管是做小妾也成。很可惜,暮冠并不喜欢她,多年都在冷落她。只是年轻时,她算计出一女,这才保证了她日后的生活。她心眼很多,为人处事极为敏感,又喜欢巴结权贵,买通了不少人脉,在府里就跟黛烟汐关系极为亲近,共同想办法扳倒大夫人秋君兮,刚才想办法刁难嫡小姐,也正是她出的主意。
灵紫兰孕育一女,名叫暮清冷,三小姐,自幼习诗书,是不折不扣的才女,八岁写出:“才绝六仪通八方,艳冠春梦满京华。”的佳句,流传在士族阶层,受人追捧,提亲者不在少数,可都被她一一拒绝了,因她仰仗三皇子才气,所以她只想嫁给当今三皇子皇甫月燃。
皇甫月燃八岁接到她的诗后,写下下联:“寻遍阑珊无佳人,书尽千秋有绝色。”的绝句,发誓一定将来要娶到这位佳人。
暮清冷性格不喜争夺,喜静,一直看不惯二夫人和二小姐,但碍与母亲的关系,女二夫人二小姐虚意逢迎,是不折不扣的塑料姐妹花。
本来并不想参与她刁难嫡小姐,但一想到有比她还有能力的人在,便还是参与了这次行动,派出自己的非贴身丫鬟秋雨前去对峙。
暮清冷看了一眼还未完成换装的暮妃雪,眼底划过一丝冷漠,嘴角却扯起一抹盈盈的微笑,先开口说道:“大姐回来了,清冷没有亲自迎接,属实是不对,这边跟着二夫人,二小姐还有母亲带了些薄礼过来赔罪,还望嫡小姐给个脸面,收了我们的礼物。”
暮清冷走向前去,将自己手中的盒子打开,只看见里面赫然装着一只玉制的毛笔,只见她浅浅的笑道:“不知道大姐喜欢什么,愿准备了一只我平时最喜欢用的玉毛笔,赠予嫡小姐,只盼望嫡小姐也能够才冠八方,艺绝京华。”说着,便拿起毛笔,走到了暮妃雪的面前,将毛笔递给了她。
暮妃雪显然有些不高兴,自己虽然有点才,但肯定是不及她的,她这么说,其实是在炫耀自己的才气,鄙视她,可她明明再说,为了自己好,自己的确不能拒绝她的好意。
暮妃雪也微微笑了笑,缓缓的接过了毛笔:“哪能埋怨妹妹呢?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妹妹给的礼物当然是最好的,我很喜欢,我收下了。”便拿起毛笔,递给她了身旁的人,身旁的人便将玉毛笔拿走了。
“母亲,快给她看看我们的礼物!”暮玔宝立不住了,连忙催促黛烟汐,黛烟汐眼底划过一丝不悦,却还是上前去,给暮妃雪打开了盒子,只见盒子里面,赫然装着一个小小的珍珠,但这颗珍珠珠圆玉润,光滑圆润,可以说是上供的上品。
“真不知道嫡小姐能不能瞧上我的物件,很俗吧。”黛烟汐面色挂着不高兴,歪头歪脑的说道。
“很不错了,这颗珍珠的品相,放在当铺里,一定是价值连城的,不俗吧!我觉得是雅而不俗,二夫人也不必自责。”虽然说真的有点小气,但是客套话还是得说的,暮妃雪这样的想着,伸出手收走了盒子。
“娘,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嫡小姐明明很喜欢嘛,咱们可一点也不小气,给了这么好的珍珠,想必她喜欢的不得了。她常年在乡下住着,哪里见过这么大的珍珠啊?”暮玔宝趾高气昂的两手叉着腰,昂着头便说道。
“二小姐怎么说话的?雪儿就算是在乡下住着,也并不是没有见过世面,这点珍珠薄礼不算什么,就算是开胃菜吧!”秋君兮冷冷的扫视了她一眼,伸出手抢过盒子,只是看了一眼,便把盒子给了厉蓉:“这颗珍珠赏你了。”
厉蓉接过珍珠一阵欣喜,连连道谢:“谢夫人赏赐,谢夫人赏赐!”
连忙抱着珍珠就走了。
暮玔宝看着这一幕,气的胸口一起一伏的,想骂但骂不出口,是碍于秋君兮的面子,只能独自生气了。
暮玔宝咬牙切齿,既然不能好好算计她,那便想方设法算计暮妃雪,让她在府里不能好好过活。
“这嫡小姐刚回来还没有接风洗尘,四位没有什么事情就先离开吧,我要给嫡小姐安排事宜了。”秋君兮望了一眼咬牙切齿的暮玔宝,抬起头来,便吩咐道。
“大夫这是哪里的话?我们这是热情相迎罢了,现在我们就走。”黛烟汐瞥了一眼暮妃雪,四个人便匆匆离开了现场。
等待着四个人走后,秋君兮拉着暮妃雪的手便吩咐道:“你这一身行头不能在府里穿,还有你这半路回来肯定浑身脏兮兮的,让芙蓉那你去沐个浴,换一身衣裳,然后再去自己的嫡小姐府坐坐,那里已经收拾好了,只等着你回来了。你弄完东西,想必老爷就应当下朝回来了,这样你也好体面的去迎接你父亲。”
“我知道了,母亲,这就下去准备。”暮妃雪点点头,缓缓退出了院落。
院落之外,玉儿和芙蓉正在门口等候,芙蓉盈盈的拜道:“见过嫡小姐,我是大夫人派来的丫鬟,从此以后就负责小姐您在听月轩的生活,现在听月轩就去沐浴更衣吧。小姐,随我走。”
随后,芙蓉带头行走。
进入了听月轩,院落内是一片假山,假山底下还有一潭莲花池,院落内还生长着各种各样的桃花树,桃花树下是一片石桌石椅,闲着没事干的时候在那边坐下,一定能很好的享受风景。
这母亲果然待她不薄,这么休闲,这么好的院落都分给她,也难怪她是嫡小姐了。
暮妃雪心底里很是高兴,脚步便也轻快了起来。
进入浴室前,玉儿蹙眉道:“芙蓉,小姐不喜欢有人服侍她沐浴,我们还是退下吧!”
“不行,夫人吩咐的任务,我必须亲眼看着完成。”芙蓉丝毫没有退后,还打开了房门,带着暮妃雪进去了,玉儿在门口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心里替暮妃雪担忧着。
进入了浴室,水已经放好了,水面上漂流着几个桃花瓣,雾气盈盈上升,整个房间暖融融的。
却只看见芙蓉站在浴桶旁边,迟迟没有离去。
看这样子,需要服侍她洗澡了。
暮妃雪紧紧皱紧了眉头,坚决不能让她服侍自己洗澡,这件事情必须亲力亲为。
“芙蓉,你下去吧!我不需要人服侍我洗澡。”暮妃雪吩咐道。
“小姐,幼时都需要人服侍,如今长大了,竟然不需要了?还是说,有什么别的原因?”芙蓉奇怪的望向她,缓缓的问道。
暮妃雪一时间语噎,脑海里面思索了一阵语言,最终说道:“我习惯了玉儿在乡下的服侍,换个人来说,我很不习惯,还是请你下去吧!”
“我和玉儿不是一样的吗?都是丫鬟,没有什么不同的。”芙蓉道。
“那我换衣服的时候,你不能看着我,你必须出门去。”暮妃雪思考着,道。
“都是女人,有什么可怕的?”芙蓉疑惑不解。
“荒唐,我乃千金之躯,岂容一个下人随便乱看,你还是赶紧退出去吧!”暮妃雪不耐烦的朝她挥了挥手。
芙蓉确实说不上话来了,便微微一福:“那小姐自己脱吧!我把玉儿唤醒来,我退出去。”
说着,便离开了房间。
不到一会儿的时间,玉儿进入了房间,却看见暮妃雪整个人已经泡在了桶里,正在缓缓往自己身上浇水。
玉儿笑盈盈的说道:“就说了,小姐不喜欢外人服侍,结果她不听,现在她倒自己退出去了。”
玉儿仅仅只是站在屏风后面,给暮妃雪递东西,因为暮妃雪吩咐过她,不能让她见到她的身体,她是暮妃雪忠心耿耿的贴身侍婢,自然会答应她的请求。
“那便不要紧了,我们继续沐浴吧。”暮妃雪道,伸出手去,接过了玉儿递过来的花瓣,缓缓的洒在了自己的身上。
暮妃雪伸出手去,缓缓的抚摸上自己的身体,看到胸口处的一片伤口,忍不住的咬咬牙。
每当沐浴的时候,水浸透着伤口,就有些隐隐作痛。
这是那日在与土匪战斗时留下的。
本来还想着如何婉拒自己婚嫁入皇宫的婚事,却没想到,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就是这个身上的伤口,让她有机会,想办法拒绝婚事。
但在事情还没有完成之前,坚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身上有伤口这件事,否则,各种各样的祸患将随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