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追翊
仿佛做了一个久远的噩梦,白锦城梦到自己跌落深渊,他见到了无尽血色雾气缭绕的尸林,阵阵腥风闻之令人欲呕,猩红的血水,汇聚成河。
遍地的残破肢体,内脏,手脚,头颅,处处弥漫着腐臭的死亡与绝望,他被恶鬼啃噬,又会重新长出肉身,这样的折磨,无休无止。
他躺在那腐烂的尸堆中,痛苦不堪,浑身沾着血腥和尘土,仇恨慢慢吞噬他的心智……
无尽尸林中,一个白衣男子忽然出现,将他从尸堆里救起,白衣男子把剑插进尸堆中,那剑形成的罡气将无数恶鬼拦在了外面。
白锦城清楚的看到那剑身上刻着两个字,追翊。
白衣男子与无尽的恶鬼战了很久,久到数不清是多少个昼夜,他身负重伤、浑身是血,背着自己,一步一步从深渊里爬出来……
白锦城被惊醒,猛然坐了起来。
他扶着额头,又晃了晃脑袋好让自己清醒过来,一垂眸,看到腰上的月形玉佩在微微发光。
沉默的呆坐了良久,他才想起,这是缥缈峰,像上辈子一样,他成了九玄仙尊沈淮月的徒弟。
抬头看着周围陌生而又熟悉的环境,房间很大,却不失雅致,案上笔墨纸砚应有尽有,香炉里的沉香袅袅升起,四周的陈设简单,没有多余的装饰物,简单得有点寂寥空旷。
简单收拾了一下,他推开门就往正殿的方向去。
缥缈峰虽名字如梦如幻,实则比起昆吾山其它几峰更加险峻,缥缈峰壁立千仞如刀削,似是无可立足之地,纵然有些许苍松,亦是根生石外,不假土地。
偏这险峻之地地处高势,薄雾缭绕,仿若仙境。
冰冷刺骨的风呼啸而过,就算白锦城身为一介修士,却还是觉得些许凉意,似是渗透入骨髓的凉意。
正殿中沈淮月神色淡漠,盘坐在案前,他离桌案有些距离,膝上平躺着古琴。
白锦城恭敬的跪下叩头,庄重而严肃,声音却冰冷到了极点:“弟子白锦城,给师尊请安。”
沈淮月点点头,依然淡漠的看去。
“这缥缈峰上没什么禁地,除了你我师徒二人再没他人,你不用诸多拘束,爱去哪就去哪,也不用事事向我请示,每日的请安也免了,你只要记着,缥缈峰唯有一处出处,那便是来时那道虹桥,除此之外,其它山路勿走,不然会被结界困住。”
听到头顶那道清冷的声音,白锦城愣了愣。
上辈子,沈淮月曾神情严肃的对他说,成为我的弟子,必承我衣钵,以匡扶正义除恶扬善为已任,守护苍生,不负大义,不昧道心,即使艰难,即便明知不可为,即是满身疮痍,也要披荆斩棘,不可退缩。
凡事需向沈淮月请示,每日请安也是必不可少的礼数,而刚才,沈淮月居然对他说说爱去哪就去哪这种话。
上辈子,沈淮月对他虽严苛,却倾尽心力的教导他,培养他,而现在,沈淮月竟然都不愿搭理他了吗?
白锦城面色凝重,低下头道:“弟子知道。”
沈淮月继续交代:“我百年清修,又总是独自一人,已不太习惯言语,若无事,勿要扰我。”
“是。”白锦城应道。
接着,沈淮月推了推桌案上的书:“桌上这几本书你先拿去看,看懂了再练,若有不懂之处就去藏书阁翻阅。”
不是沈淮月不想教,是他也很难理解,因为里面写的是偏功法一类的古籍,而且还是跟白锦城的雷灵根有关的,白锦城如此修真天才,只要扔给他本古籍也能无师自通。
这一册书,可是他去密室里翻到的,以前成神的雷灵根修真者曾经练过,且刚好适合他金丹中期的境界。
“多谢师尊。”白锦城先是恭恭敬敬表达一番感谢,然后接过古籍。
纸张泛黄年代久远的书册束作一套,题曰《雷鸣》,一看就是极其珍贵的古籍。
但白锦城看着心里觉得奇怪,而后稍稍失落,看向沈淮月,顿了一会,忍不住淡淡开口:“师尊,可有《七绝谱》?”
听到《七绝谱》这三个字,沈淮月皱了皱眉头,一副严肃的厉声道:“《七绝谱》乃元婴境界方可修炼,你现在的修为不合适,给你什么你便照着修,别做越阶之事!”
曾经的沈淮月揠苗助长到了一种丧心病狂的程度,他给《七绝谱》让白锦城跨阶修炼,练得白锦城浑身是伤,不仅如此,他还灵根受损。
而这傻孩子怕让自己师尊失望,一个人悄悄躲着运息疗伤,三个月后才慢慢恢复过来。
被好一顿数落的白锦城被骂焉了似的,默默垂下了头不再作声。
沈淮月有些头疼的看着白锦城,语气尽量放缓了些:“可有辟谷?”
“不曾。”白锦城回。
“那以后每日你就到逍遥峰吃东西,认不得地方就去找你邀月师兄带路。”
“是。”
“……”
简单说了两句,沈淮月挥了下手:“既无事,便退下吧。”
“弟子告退。”白锦城俯身行礼。
目送着他离开,沈淮月松了口气,然后继续看着膝上的独幽发愁。
刚出殿门,与方才在正殿之中的平静不同,白锦城阴沉着脸,回望正殿,心里说不出的郁闷,还带着一丝无名的火。
师尊为何不让他越阶修炼?为何不把《七绝谱》交给他,是不再相信他的能力了吗?
一边想着,白锦城默默攥紧了手上的古籍,他皱紧了眉头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以往沈淮月对他的种种苛责。
师尊总会对他失望。
不管他怎么做师尊都不满意。
是了……
他还只是个金丹期的修士,入不了师尊的眼,与师尊相比,跨了三个境界的他们,是何等的天差地别。
凌魈还未来之前,师尊就已不再重视他了,那以后,他还有什么可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