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8章 收编(四)
半盏茶毕，宁松涛率先问道:“不知姑娘此番上山，有何见教？”
雪姑顿了顿，毫不掩饰地说道:“不瞒宁寨主，小女子本是头一次押镖，在甜水塘遇歹人袭击，三十位镖师命丧当场，今日也遇寨主的匪众为难，本想上山大开杀戒，出了这口恶气。”
宁松涛一笑:“雪姑娘，冤有头债有主，何必把冤气撒在下边这群小匪身上？！”
“说得轻巧，我若是普通百姓女子，没有武艺傍身，还不被你们这帮匪人给祸害了？”雪姑这话，可是句句戳了山匪头子的心。
宁寨主也不生气，笑道:“各人自有命数。这些所谓的山匪，他们几天前不一样是山下良民，不都是因为官府无能，让那倭寇横行，实在活不下去了，才啸聚山林的。”
“那你呢？你武功高强，谁能绑你上山？”
“呵呵，姑娘厉害！不瞒你说，我和你一样，也是某日被截道，杀了十来个，见这些所谓的匪人武艺平平，一问才知，都是些苦命人。”
“后来呢？”
“后来，这帮家伙跪地求我，哭得天昏地暗，宁某也正好闲逛无事，就暂时入伙玩玩土匪这一行，过过山大王的瘾。”
“你可真行，明明是知书达礼之辈，偏偏不怕污了名声。”
“谁说不是呢？一上山就后悔了，招安吧，这帮土得掉渣的货还没有哪个官老爷看得上眼，你说惨不惨？”
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雪姑又品了口山泉茶，轻舒一口气，问道:“宁寨主，你当真想下山？”
宁松涛苦笑道:“难不成被这帮人祸害一辈子，换谁也不情愿啊。”
雪姑顿了顿，试探问:“如果有一个机缘，不当山匪，又能养活这群匪众，也就是你所说的流民，宁公子可愿意放弃山主之位？”
“说来听听，只要不是祸国殃民之事，宁某愿意。”
紧接着，宁松涛又补充说:“我这山寨可有山规，只抢为富不仁之徒，从不害人性命，否则，你看看，好歹百人之众，有这般贫穷潦倒的山匪窝吗？”
“那本小姐就实话相告了，当世匪患是其一，侠以武犯禁，让官府穷于应对，南有倭寇乱边，北有北莽虎视，如果要真做有益家国之事，还得依靠官府，哪朝哪代都一样，不知宁公子认可这个道理吗？”
这一套说词，几乎是全盘仿学的某人口气。
“哦？好像雪姑娘也不是官家之人吧？”
雪姑轻叹一声:“实不相瞒，小女子这次押镖因祸得福，还真遇上了一位贵人，他已承诺收编虎头镖局。”
“哦？官府还养镖局？”
“宁公子就不要刨根问底了，当然不会是官家养镖局，只是有个官方背景而已，其它的事情暂不能全盘告知，还请谅解一二。”
“也就是说，我的手下可以并入镖局？是这样吗？”
雪姑慎重点头。
“天快黑了，雪姑娘容我与手下人商议片刻，之后若雪姑娘留居山中，我会安排专用客房，保证万无一失，若雪姑娘要下山，宁某亲自护送，一切悉听尊便，如何？！”
雪姑听完宁松涛的恳切之言，点头应许。
三声尖利的竹哨划破清凉山谷，所有山匪齐聚在刚刚二人比试的草坡上。看来，宁公子还算坦荡之辈，他和众山匪的话音，雪姑清晰可闻。
宁松涛站在草坡高处，大声说:“兄弟们，从现在开始，我宁某慎重告知大家，本人不再担任清凉寨寨主。”
下边一片哗然。
“大家安静，听宁某把话说完，虽说宁某人从此不再任这个寨主，但是，但是大家还是我宁某的兄弟。而且，本人已经决定，今日或明日，追随刚上山的雪姑娘，加入她的虎头镖局。”
又是一片哗然，有山匪大哭，说宁某还说是兄弟，有了前程根本不顾大家的死活。有激动者干脆抽出刀来，说要么你宁松涛杀了大家伙，要么让他们就地自决。
吵闹哭喊不绝于耳，宁松涛花了好长时间才止住山匪们的哭闹。
他继续说道:“凡是愿意留在山中，继续做山匪营生的，悉听尊便。经过雪镖头刚才亲口同意，凡是不想再当山匪的，可以随同宁某人一同加入虎头镖局……”
又是一阵哗然，这次是全部山匪齐齐下跪，许多汉子嗡嗡哭泣。一帮刀口舔血的糙汉子，突然听说有了以前不敢想象的前程与营生，一个个没半点男人气场，哭得像一群小庇孩，这场面实在让人受不了。
这时，一袭紫衣的雪姑悄然站到宁松涛身边，她眼眶红红的，慎重对宁松涛施了一礼。
几息过来，闹过哭过笑过的众山匪们总算平息下来，上山前被雪姑踢伤的二当家捂着胸口，兀自站出来，忍着胸痛对山匪们说:“兄弟们，谁敢再哭再闹，老子就让雪姑娘一脚踢死他！”
山匪们一个个哑了。二当家的喊了一声:“兄弟们，咱们先拜谢山主，哦，是宁公子不弃之恩。”
咚咚咚，三个响头，闷响三声，人人额头渗血。
接着，二当家的又喊道:“兄弟们，咱们再拜雪姑娘的菩萨心肠。”
咚咚咚，又是三个响头，三声闷响，雪姑侧身让过，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当日通宵大宴，雪姑理所当然留下来喝酒吃肉。
其实，宁松涛并未将雪姑所说的官府背景如实告诉山匪们，当然，雪姑也仅仅透露了一点口风。即便这样，面对命运的改变，作为活一天是一天的匪众，不久前一样是逃难的流民，谁人不高兴，不嚎啕大哭呢？
雪姑私下想，要是那个家伙，不，她在心里早已把那个家伙当成自己的小相公，嗯，怎么这么别扭呢？叫小男人？还是叫小混蛋好？！
要说，自己也就刚过二十，只比某人大了六七岁，虽说女大三抱金砖，大了两个三了，好吧，那就抱两块金砖，双份更好。
雪姑想到这里，怀春女子不由得羞得双颊通红……
……，……
而此时，雪姑春梦中那个“某人”却悄然返回了甜水塘，他想知道雍州书院为何这么看重龙眼石？店家老贼是何方神圣？为什么要抢龙眼石？又为何要灭口？
这么多问号，哪怕返回甜水塘有一点点的收获，也足以满足少年郎的好奇心。
而且，这幽州是凉州的代管地，也就是说，如果幽州在代管期匪患问题一直得不到解决，那么这块凉州咬在齿间的肥肉就极可能会被朝廷收回。
多一个幽州的人口土地，对凉州实力的影响极大。可惜，那个索冲老爷子天高官远，发生了一次死亡三十人的惨案，也无动于衷，索方锦也正好想看看幽州官吏如何作为。
这次索方锦只带了杨安，两人快马来去如风。
唉，权当为老爹微服私访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