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7章 铭心刻骨，永生难忘
往事真的会如烟般飘散得了无踪影吗？
程宇如死人般面无表情地平躺在床上，仿佛在和绝症进行着对抗，双眼机械地睁着闭着，睁着闭着。此时他的脑海里是往事一幕幕，好的坏的，哭的笑的……他不知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是否已经从秀妍的脑海中遗失，但对他而言，他永生难忘，因为那都是融入他的血液中的犹如基因的东西。
铭心刻骨，永生难忘！
还记得小的时候，他就和秀妍已经在一起了。他和秀妍家，还有自强家都是邻居，他们三个从小一起玩耍，一起上学，是真正的青梅竹马。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某个夏天的一个雨天，秀妍的爸爸和妈妈双双殒命——因为暴雨导致了山中的洪灾，那时她的爸妈正好在山中的旅游景区游玩，然而不幸的是，双双被卷入洪流，命丧洪水。
那个时候十二岁的秀妍就变成了孤儿，鉴于她的生活不容易，于是程宇的爸妈就收留了她，即使程宇家的生活也好不到哪儿去，但他们实在不忍心看着她小小的年纪就开始受罪，于是认她做了干女儿。
后来，程宇和秀妍就像弟弟和姐姐一样生活在一起，两人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上学，就跟亲姐弟一样，村里人都说他们俩有姐弟缘。程宇的爸爸张向前和妈妈黄晓玲也这么认为。两人上了初中之后，渐渐地互生情愫，一起瞒了爸妈五年，高中毕业那年，程宇向父母坦白心意，秀妍也说将来要嫁给程宇，向前和晓玲这才允许程宇放弃学业，转而打工挣钱供秀妍读大学。
秀妍去外地上大学后，程宇也一刻不得闲，他干过餐饮，送过外卖，修过汽车，送过快递，也在工地搬过砖，帮人装修过房子，通过下水道，种过地，进过工厂……总之，他干过很多吃力不讨好的苦活、脏活和累活，但他觉得这些都是值得的，即使再苦再累，只要想起秀妍，他就觉得一切值得！
程宇回忆着过去，慢慢的，竟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他的双眼布满红血丝，双颊上泪流成河。这时，自强敲了敲门，程宇瞬间止住哭声，迅速坐起来擦了擦眼泪，说了声“进来”，紧接着假装在做眼保健操。
自强关上门很随意地坐到了床对面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看向程宇，笑道:“哟，你是学生还是知识分子啊？还做起眼保健操来了？”话落朝程宇的双腿踢了一脚，他这才停了下来，嗔道:“张自强，你干什么？有意思吗你?”
自强平时虽然大大咧咧的，终究还是觉察出了程宇不对劲，但为了不让他继续伤心，他故意用爽朗的声音说道:“又开始哭长城了？”话落还不忘再踢他一脚。
程宇依旧高兴不起来，但挖苦了他两句，指着他的脚说道:“亏你还是都市白领呢，脚这么臭，袜子破了也不知道缝，还好意思说我！”自强也不脸红，更不害臊，满脸笑意道:“臭吗？也没那么臭吧？还有这袜子，也就大拇指这儿破了，其他地方没问题！”
程宇眼尖，一下就看到了他的另一只脚，说道:“你看看那只脚，摸摸脚后跟儿，看破没破?”程宇也不看，拿手摸了摸，感觉到一阵冰凉，心下了然。“没事没事，反正除了你我，也不会有人知道，我怕什么？”
程宇不解道:“你说你，工资比我高的多吧？也不见你怎么花钱，都存银行了？”自强脱口而出:“当然转给我爸妈了，我不像你，又没有女朋……”他突然意识到差点说错了话，顿了顿，转口说:“我的意思是你是独生子，我不还有个弟弟嘛，他还在上初中，正需要钱呢！”自强开始找补。
程宇突然从床上跳下来，开始一声不吭地穿鞋，自强见状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你这……要干吗？”程宇起身笑着拍拍手，“走吧，我们出去喝一杯！”
“又喝酒?上次还没喝够啊？都醉成狗了你知不知道?”程宇走到门口扭头一笑，“你要不去也行，我可以一个人喝，你早点睡，别等我了啊！”程宇话落就离开了，自强追了出去，止不住抱怨道:“不就失了个恋吗？有必要这么折磨自己吗？”
静姝和美善坐在客厅沙发上磕着瓜子，边磕边将瓜子扔到茶几边上的垃圾桶里。两人各自穿着一身睡衣，静姝的是香蕉黄的，美善的是天空蓝的。
美善忍不住道:“静姝，你也真是的，好了伤疤忘了疼。昨天口口声声说要和他分手，现在倒好，还是只字没提，显得我多管闲事！”静姝笑笑，“哎呀，美善小姐姐，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觉得不忍心嘛，就算要分手，也是他先提。”
“哦，那他不提，你就不分了？”
“嗯，美善，我觉得不定还真会这样。其实吧，我这人就这样，和人提分手这事我真干不出来，谁让当初是我先喜欢他的呢！人家多次主动帮我，那是因为经理指定让他带带我，但我就觉得特感动，情窦初开，只好先对人家表明心意了！”
美善将半把瓜子皮扔到垃圾桶内，拍了拍手，“所以直到现在你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答应和你在一起吧？”静姝挥了挥手，朝美善做个鬼脸，“我知道，子衿他是喜欢我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跟我在一起，而且是他主动向同事们公开我们的关系的。”静姝为了不让美善看穿自己的心虚，补充说:“再说了，我们都在一起快一年了，要是他真的不爱我，那他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这么久?”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说明——”
静姝打断:“就算这些还不足以说明他爱我，那他身边……我们公司有那么多女孩子，他为什么不和别人在一起?”美善看静姝这般坚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一家露天的小吃店，程宇和自强坐在阳伞下喝着酒，地上已经放了好几个空酒瓶。两人还在喝，分别拿着酒瓶狂饮。自强不胜酒力，此时脸颊绯红，耳根和脖子也红了一圈。程宇却面不改色，仿佛才刚开始喝一样。
“哎，你跟我好好说说，这和女朋友谈恋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呀？很美吗？说得尽可能仔细一点啊！”自强一脸好奇地催着，“快说呀，什么体验?”自强又踢了程宇一脚。程宇终于放下酒瓶发话了:“谈恋爱?我……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就可能……酸酸甜甜的吧，有时候开心愉悦，充满期待；有的时候吧，想着想着就想哭。”
自强听着来了兴趣，干脆放下酒瓶，将下吧放到胳膊上，继续询问:“那……那接吻是什么样的感觉？”自强一边等着回答，一边不由舔着抿了抿嘴唇。程宇苦笑:“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吻过她。”自强不服地拍了拍桌子，继续说:“怎么可能嘛，你们谈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亲过嘴，我绝对不信，快说实话，到底什么感觉？”
程宇也趴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自强:“我想，应该……应该很美吧。”这话让自强大跌眼镜，大失所望，“张程宇，我天，你也太没出息了吧？竟然……竟然都没接过吻，那你们更没发生那个吧？”
“你说什么，哪个啊？”程宇不明就里。
“还有哪个，就那个呗，哎呀，睡觉！怎么样，你们到底睡没睡过啊？必须实话实话！哥们儿之间可不能相互欺骗。”自强满脸期待地盯着程宇的眼睛。
程宇若有所思地笑道:“臭小子，你满脑子都装的什么啊？秀妍她全身心都在学习上，怎么可能会答应和我睡觉呢！真是的！”
看着程宇不像在说谎，自强才不再追问了。“这么说，对你而言，还真不划算，你呀，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活生生给别的男人培养了个大学生媳妇儿！”
程宇也不接话茬，反倒变被动为主动，开始谈论起自强的事情:“你还说我呢，你大学不谈恋爱也就算了，现在都毕业大半年了，也不见你有所行动，你不着急吗？”
自强得意地笑笑，口若悬河地高谈阔论起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也难怪，毕竟你只读过高中。我告诉你啊，大学里谈恋爱，十谈九分，铁定的事，毕竟大家都来自五湖四海，再一毕业，肯定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十对里能有一对领证就已经很不错了！”自强见程宇听得一愣一愣的，继续舌灿莲花道:“大学是什么，那就是一个小社会呀！里面三六九等、形形色色的人都有，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谈恋爱肯定得花掉不少钱吧！与其花钱打水漂，还不如装进自个儿的腰包呢！”
程宇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自强一下满脸的自豪感:“是吧？我说的挺有道理吧？只可惜咱俩都醉了，只怕一觉醒来说过的都给忘了。”
回家的路上，程宇和自强互相搂着彼此的肩膀，两人踉踉跄跄地晃悠在街道上。路面上树影斑驳，风沙沙地吹动着树叶。自强差点拌了一跤，程宇用力扯住了他。
程宇忽然放声痴痴地笑了起来，身子也跟着一颤一颤的，整个人看上去摇摇晃晃的。自强意外地瞥了他一眼，醉眼朦胧道:“别哭了，兄弟，你再哭下去，我们会被鬼神迷得五迷三道、晕头转向的，到时候都不知道会到哪里去。”
程宇还是笑着，笑得自暴自弃，笑得绝望沮丧，笑得遗世独立，笑得比哭的还难看。自强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连眼泪花都打出来了。他抬头看看前面的路，茫然地说道:“该走哪边啊？”程宇一边笑着，一边随手指了指，自强和他朝着刚指的方向走去。
“看来还得有座驾啊，不能一辈子靠咱这11路公交啊！”自强哈欠连天地说着。
早上，手机闹铃响了，静姝摸摸索索地关掉，又一秒入睡，或者说，她根本就没醒过来，关闹钟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她，而是那个像替身一样的梦游的另外一个自己。
只见她甜蜜地、幸福地微笑着，微笑着，渐渐地，雪白整齐的牙齿露了出来，嘴越来越大，然后眉开眼笑地吧唧了几下嘴，又翻了个身，然后……重重地跌到了地上。只听“啊”的一声，她终于真正地醒了过来，还摸着屁股坐了起来。“啊？我……我怎么又掉到地上了？幸亏这次有被子保护我，要不然……要不然屁股又被上色了！”
静姝一边抱怨着，一边拿起被子抖了抖。正叠着被子的当儿，美善一把拧开了房门，急喊道:“天哪，静姝，你还在卧室啊？今天不去上班吗？”静姝一阵心慌，着急道:“我闹钟没响呢，现在几点了？你快帮我看看。”
“我的小祖宗，我早就看过了，快十点半了。要不是听到有动静，我根本就不会过来。那你还去不去了？”美善看了看叠好的被子。静姝有些泄气，“那我就不去了吧，让子衿帮我请个假，就说大姨妈来了，肚子痛得要死，去了也无法工作，反而白拿薪水！”
美善一想，觉得不妥:“这种理由你还让陈子衿帮你请假，那你们主管肯定会觉得你俩之间有猫腻！”静姝转念一想，“也对啊，你说得有道理。那……找什么样的理由好呢？可是美善，我想不到更好的借口了呀，你快帮我想想吧。”静姝忙拉住美善的手。
美善眼睛一转，很快就说:“这个借口也可以，你换个人帮你请假不就好了？”静姝这才恍然大悟，眼前一亮:“对啊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让焱焱帮我请不就好了吗？”美善笑笑:“那你先说吧，我先回去了。”
静姝开始打电话给焱焱。美善带门出去。
一家商店门口，程宇和自强叠在一起酣睡着。两人一副衣冠不整、喝酒到天亮的样子。路过的行人纷纷投去异样的目光，有的偷笑着，有的窃窃私语地经过，有的面无表情地匆匆而去。
这时，一阵响亮的铃声同时惊醒了两人。自强机械地接起电话，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在哪儿。程宇则如梦初醒般顾盼着左右，带着满脸的问号站起来拍了拍屁股。自强也学着他起身拍着屁股，一边讲电话:“请假?你让我帮你请假?”电话里传来静姝的声音:“拜托了，我迟到了，焱焱她关机了，我打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