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好心机,好刀枪,好妇人
看着自己身边这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永远冲锋在最前方,宁愿流血,也没滴过一滴马尿的汉子此刻,通红的双眼,他微微叹了口气,说道:“算了,你这憨子”
言罢,就不再理会他,转身对身后有些害怕的华兰说道:“娘子,为夫怕是不能陪你逛园子了,等我回来。”
说完瞪了一眼面漏喜色的牛金,说道:“还不带路”。牛金连忙转身,跟着赵延,向府外走去。
在他们身后的盛华兰,一双眸子静静的盯着他们的背影,直到消失后,她才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声浅浅的呢喃在空气中萦绕“祝侯爷武运昌隆,安然无恙。”
赵延一边快步走着,走出侯府正门后,一边接过牛金递来的马鞭,一边翻身上马,他没有回头,只是将持着马鞭的右手缓缓抬起,沉声喝道:“白马义从何在?”
牛金带着三百靖边侯府的亲卫,静静的伫立在他身后,即使他们没有身披战甲,更没有手执强弓,可他们眼中浓烈的战意,与疯狂的信念,就足矣让人不寒而栗。
闻听赵延的喝问后,众人古井无波的面庞,涌出了让人难以想象的狂热,他们盯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背影,一如往昔在战场上一般,一声令下,生死相随。
“义之所在,生死相随,苍天可鉴,白马为证”
赵延咧嘴一笑,薄薄的唇翼挂上了丝丝的寒气,他放下马鞭,轻声喝道:“出发!接那小子回家”
“是!!!”
三百人马,一声不发,马蹄腾挪之间,本应满目疮痍,却只有一道声音清晰可闻,恍若一人,他们逐渐走出侯府的范围,行上汴京的大道,如猛兽出笼,前方皆是虚无。
沉默到能让人发狂的氛围,让所有的行人,不由的给这群凶兽,让出了一条道来。
汴京,中宁街。
当朝勋贵,宁远侯府内宅,却有人间众生相。
幽深庄严的高柱大堂,坐北朝南的整面墙,都打成供桌与祭台,三寸搞的阶梯状排位格子,一层层的垒上去,足有进二十层高,这密密麻麻的排位下,本来平静而庄严,而今天……
“顾廷煜,你还不知罪吗,你仗着跟着那靖边侯,混了些微薄的功绩,就回来耀武扬威,你气死生父,罔顾人伦,这也就罢了,还要跟二郎一同,将我我这寡母赶走,你…你…,你将我赶走就罢了,廷炜自小最是崇敬你们两个哥哥,你怎么忍心啊!你这是赶尽杀绝。”
只见一妇人,生得芙蓉脸,唇似樱桃,面含春,身着玫紫色满绣芙蓉花锦缎衬,头上插着一只耀金红宝石钗环,斜斜的倒在地上,神色期期艾艾,一副嗔怒哀切的神色哭喊着。
顾廷煜一边死死拉着,身旁犹如猛虎欲要择人而噬的顾廷烨,一边面含讥笑的盯着眼前这个女人,心中愈加冰寒,这女人,看来,真的是她了!
将身边那几个,从前亲亲叔侄的顾家宗亲的唠唠叨叨彻底抛在脑后,他缓缓的松开拉着顾廷烨的手,朗声道:“好心机,好刀枪,好妇人,顾某自,残躯渐复,便跟随靖边侯沙场征伐,自问也算见多识广,可今日,当真是大开眼界,哈哈哈,大开眼界矣!”
顾廷烨虎目中闪着阵阵的寒光,闻言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说道:“大哥,你疯了不成,这不过妇人伎俩,什么刀枪,真是,我看你真是气糊涂了!”
顾廷煜闻言,只是笑了笑,他斜眼瞧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缓声道:“你啊,还是太年轻,这妇人手段,有时候可比你手中刀枪来的更烈,更能伤人啊,罢了,日后再教你吧。”
言罢,不再理会那边昏头的亲弟弟,转头看向自家亲姨娘,曾经的嫡母,他轻蔑的摇了摇头,继续沉声说道:“侯爷说,我的命够大,离开这座侯府后,一种化在我日常饮食起居中的慢性毒药,也从此远离了我,即使如此,顾某命数也折损大半。”
明明从他嘴里说出的是,自己难改的命运,可此时此刻,却给了在场众人一种被他噎住咽喉之感,站在他身旁的顾廷烨更是脸色大变,就欲上前。
可被注意到他动作的顾廷煜,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他顿了顿,一双眸子闪着阵阵戾芒的盯着那女子,接着说道:“这两年,我一直在想,谁,是谁?顾某自小患病,也就是说这毒,却是在我身边,待了二十来年……嘿嘿,真是好手段啊,母——亲!
那恶人谁也不是,正是我顾廷煜的嫡母,也是我嫡亲的姨娘,我生母的亲妹妹,血脉相连啊!”
想到这里的顾廷煜心中更是寒意顿生,身躯不由的微微颤动了两下,身后的顾廷烨眼疾手快的上前扶住了他,不过片刻,他就挣开他的手,努力的站直身体。
他缓缓的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瞧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良久,轻蔑的笑了笑,缓声道:“当初是为了我父亲?嗯……想必如今应是为了廷炜了,哈哈哈哈,你也算是个称职的母亲了,可惜啊,不是我的”
他话音未落,那小秦娘子便已经哭天抹泪起来,悲鸣道:“老侯爷啊,你怎么走的这么早啊,让这庶子来欺辱我这嫡母,污蔑我的名声,我……我不活了”说着,便起身欲向横梁撞去,竟似是要以死明志。
“住嘴!!!无知蠢妇。”
一道似乎是强压着怒火的,中气不足的喝声从供奉牌位那面墙后传来。
“大哥!”
“父亲!”
“侯……侯爷!您……您不是?”那人赫然便是他们印象中刚刚过世的顾偃开。
只见这位征战沙场猛如虎,被不少军方大佬认定的,他这一代勋贵中领军人物,此时苍白着脸色,扶着身旁的柱子,一副站立不稳的样子,怒视着自己的夫人。
良久,他环视了一圈,盯着那些顾家亲族,沉声呵斥道:“都给老子滚出去!”那些人赶忙如避蛇蝎般,流水似的消失在这座祠堂当中。
待他们都出去后,这个要强了一生的老侯爷,突然将高傲的头颅低了下去,低沉的声音环绕在这座祠堂当中。“所以,真的是你害的廷煜自小害得病痛,他可是你亲侄儿啊!!!罢了,终究是老夫……”
他,没有抬头,一双虎目缓缓的闭上,微微缓了片刻又问道:“那烨儿呢,他既不是长子,又……”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这位戎马一生的老侯爷突然将他的头颅抬了起来,斜眼瞧了身旁站着的顾廷烨一眼,微微叹了口气道:“既能斩草除根,又能名正言顺的得了扬州首富的大半家产,看来煜儿说的不错,你的确是好心机,好算计。”
一旁的顾廷煜有些担心的瞧了他一眼,转头示意顾廷烨上前将老父亲扶到一边,他则缓缓的走到已经在地上瘫坐一团的秦娘子身旁,冷笑着说道:“母亲啊,你诸般算计,不就是要我父亲一颗真心,要你的儿子,要廷炜继承侯府吗,哈哈哈哈,也罢也罢,今日,顾某成全你,就当还你多年的教诲之情了。”
他转头向顾偃开走去,恭敬的说道:“父亲,儿子跟着靖边侯征战两年,缴获、战功不少,可儿子一个都没要,就和侯爷要了一个官家的恩典,我家旁边的澄圆,现在是我宁远侯府的了,至于这边,就交给我的嫡母和他的儿子吧!”
顾偃开闻言,明白,顾廷煜这是要将秦氏母子二人独自留在这诺达的侯府,他的唇角微微颤了颤,良久,他将双目闭上,轻轻颔首,顾廷煜见此,忙站在一旁,伸手扶着老父亲起身,刚要叫身旁的顾廷烨帮忙,才发现这小子顷刻之间,就消失在他身边。
他心下一沉,忙的转身喊道:“廷烨,不要!”
只见这小子此时,一手提着那小秦氏的衣领子,一手持持着当年官家赐给他的那杆枪,枪尖正对她的咽喉,血红着双眼,死死的盯着她问道:“你这恶妇,我娘当年,是否也是如我大哥一般,被你所害!”
被他拎起来的小秦氏,此时如梦初醒一般,眼中瞬间闪过些许疯狂和一丝期许,不多时,笑声便从她口中传来,越来越大。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讽刺,真是讽刺啊,对!你娘那个低贱的商人之女,又岂能配得上侯爷,我姐姐也不行,能配的上他的,就只有我… 我!!!”
言罢,猛地挣开顾廷烨的手,用力向走了一步,脸上浮现了少有的轻松。
“噗嗤”血花飞溅,溅在顾廷煜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