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7 章 再回成都（上）
当晚灵堂撤走，堂屋里一张小方桌上泡着三杯茶。
这是川茶，名为飘雪，泡发后茉莉花的香气沁人心脾。
正堂上方坐着欧阳达，两侧一边是我爸，一边是欧阳正德，最下方我和欧阳倩并排坐着。
我爸摇头吹了下杯子，喝了两口，看着这边：
“梦生，你确定要跟他们去重庆，以后走我们的老路吗？”
我很坚决嗯了一声。
可以看到老爷子和欧阳正德对视齐笑，应该是很喜欢这个答案。
我爸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我看了很久，以至于我都有点不自在。
“爸，好男儿志在四方！”我实在受不了我爸的眼神，便主动说道。
“文哥，我觉得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是好的，囚鸟怎能翱翔，你又何必折了年轻人的翅膀。”
哪知我爸一拍桌子：
“小德子，你有几成把握带我儿子出去飞。”
欧阳正德低下了头，有些惭愧
“两成。”
小小的两成以为我爸听了会发火，哪知我爸低头转身去了爷爷以前的卧室一阵翻箱倒柜。
不一会儿，抱着一块脸盆大的石头放在了桌上。
“这块翡翠原石是我爸最后看的一块石头，价值不高，买的时候也就五百来块，但我爸说有门道，所以买回来切了，后来一直放家里。
我不信我儿子有你们说的那么神，所以我得考考他。
梦生，你来说说。”
我把石头挪到眼前：
“木那，杨梅皮壳，外层基本豆种，且进皮色，肉偏脏，但在这个位置，里面有拳头大的地方带飘花，花色应该很艳，且内化为糯冰种，出飘花手镯料价格应该能翻三翻。”
我爸虽然没有表情，但在其眉间我看到点点不一样，似在惊讶，似在欣慰。
揭开石头，如我所说，外层肉质脏而嫩，内部细而有色。
我爸叹了口气：
“你们什么时候走？”
欧阳正德：“今晚”
“走吧走吧，都走吧，老爷子走了，老婆也没了，儿子也走了，呜呜呜…”
我爸吼着吼着又哭了，成年人那种崩溃的哭，我觉得…主要还是因为我。
他不希望我走他的老路，希望这个家能够平平安安一直延续下去。
他突然起身后退两步，重重的跪倒在老爷子面前：
“师父，我对不起你，我自私，我没用，我只顾着照顾好梦生，却让你们一家人努力…”
老爷子被我爸这么一跪也跪出了眼泪花，并伸手去扶：
“小兔崽子，你…你知道这么多年我多想听你再叫师父吗？没了你，我连徒弟都没收过，只有你才配做我仙手欧阳的徒弟，连我儿子都不配。”
欧阳倩或许受到了感染，在偷偷抹眼泪，欧阳正德却一脸吃醋的样子。
老爷子扶起我爸，然后要让他跟着一起去重庆，我爸拒绝了，他是这么说的。
“你们努力了那么多年要把基地稳定好，把最坏的地方交给他，等爷爷头七一过，他要去欧洲做准备。”
说起这个，欧阳正德一脸惊讶：
“我还以为你这十来年只知道上下班呢，原来还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在欧洲。”
我很想了解为什么，刚开始问就被我爸打断：
“别问，问就是不知道，等时机成熟你自然会知道。”
那晚聊了很多，但都是拉家常，回忆这十多年怎么过的，讨论最多就是我和欧阳倩小时候的糗事。
对于在广东的那段过往，都刻意回避，他们绝口不提。
深夜12点，茶味尽失，欧阳德起身把拳头递出来：
“粉身碎骨全不怕，屠尽死敌慰故人。”
我爸没说话，站起来一拳捶了上去，然后是老爷子。
这个气氛怎么能少得了我和欧阳倩，我们两家人拳拳珍重，眼神坚定。
一起给爷爷上香磕头后上了车，没收拾太多东西就走，欧阳正德说过去给我配齐。
然后就是我的本职工作，给我主管发了条消息：
“主管，我不干了，就这样吧。其实我一直有句话想对你说，你跟个沙雕一样。”
两辆车，本来欧阳倩挨着老爷子坐一辆，欧阳正德和我坐另一辆，一车一个保镖。
但老爷子想和我说说话，跑过来挤后排，欧阳倩觉得一个人坐另一辆没意思又把这车的保镖撵到另一边，自己坐副驾。
去重庆走的是成渝路，晚上车不多，开得挺快，我们闲聊了一会儿，都想睡觉，毕竟时间已经不早。
…
之后其实挺平淡的，基本两点一线，白天去工厂学原石和加工，偶尔也去珠宝店学学珠宝店的经营模式。
因为欧阳倩还在读大学，周末我也跟她和她的闺蜜去喝个茶咖啡什么的。
现在她闺蜜也没结婚，妥妥的小富婆，有机会介绍给你们认识。
唯一不好的就是，我这人话不太多，而且也一直没展示自己断玉的本事，有不少势利眼看我跟看小白脸似的。
那些我也就不细说了，有一件事挺有意思，我碎个嘴。
有天晚上去厕所，那种没在卧室的厕所，然后迷迷糊糊推开门就看见欧阳倩闭着眼坐在上面，穿着卡通睡衣，大腿上一条白色裤裤。
我正准备悄悄退出去，她就睁开眼睛和我四目相对，好在没有出现电视里女生大叫的场面。
第二天她揪着我不放，要我陪她去逛街，说真的，女人逛起街来有时候跟打了兴奋剂一样，我是真受不了。
快回家的时候她把我拉到内衣店，问我哪个好看，哪个适合她，还拿起来比划。
当时服务员就在旁边微笑，我脸跟火烤一样发烫，现在想想其实挺浪漫的。
捡重点吧，事情要从第二个月说起，2019年6月7号，那天是端午节，我没和欧阳倩他们去旅游，而是一个人回了成都，因为我有其他打算。
回之前他们问过我为什么不一起去玩，我说回去看看，顺便回去坑李家先，他们没再说什么，给了我一个电话，说在成都有困难就联系他，说他姓顾。
爷爷头七以后，我爸就跟消失了一样，微信电话都联系不上，好在门钥匙没换。
回去后家里基本空了，卧室里只有床架子空衣柜，包括我以前读书用过的东西都没了。
很失落吧，我爸没有给我留下任何生活过得痕迹。
但爷爷的遗像和供桌还在，估计我爸觉得爷爷喜欢在家里呆着，没有动他。
我去买了粽子，五花肉，一些小菜，和香蜡纸钱，用柴灶煮了顿午饭。
上完香开饭，一个人静静的，饭菜在嘴里没什么味道，倒是没忍住的眼泪溜进了嘴里。
很咸，咸的有些苦。
这顿饭没吃多久，因为没胃口，把东西收拾了一下，悄悄离开家去市中心。
那里有个地方，送仙桥古玩市场，之所以想去，是因为李家先在那边开店，我可一直没忘记他。
我爸还没消失前我问过他，李家先被判了几年？
出乎意料，他赔了我爸十多万，我爸出了谅解书，而且有人顶罪，没几天就放出来了。
其实我心里已经有计划让他破产，并且做了准备工作。
回成都之前让老爷子设计了一块做假翡翠原石，就那种被切过一刀露出来非常吸引人的原石，从切口看起码值个五六百万，就是有点重，起码有20斤。
老爷子说这块石头只要不切开，再牛逼的师傅都很难看出做过假，但计划中还需要人来配合我，这是个难点。
赶到那边已经下午三点过，进市场逛了一圈，老旧物件挺多，很多东西我看着都挺喜欢，但真真假假不敢买，毕竟我的专业仅限翡翠。
像前几年比较火的文玩核桃就很多，基本已经掉价，那东西自我听说就一直不看好，核桃这东西年年产，有利润还更多人栽种，更别说生长过程中有人故意塑形，掉价比断崖式还厉害。
买了个遮阳帽往李家先门店过去，看到紧闭的卷帘门才晓得大意了，端午节特么李家先没开门。
无奈只能东走走西看看，一个人去逛宽窄巷子，武侯祠，杜甫草堂，春熙路。
春熙路这地方不错，尤其夏天，这几条街盛产美腿，附近的小伙伴没事儿可以来看看，个个穿的惹眼。
随便找了个坐，玩了会儿手机，突然感觉有人在拍我肩膀。
“王梦生…”
扭头寻声望去，黄色浪奔头，打耳钉，是高中室友：
“王银，是你，这么巧你也赶成都。”
“是啊，你一个人来成都玩吗？”
“嗯，你呢？”
对话有些生硬，但确实是这样，因为这个室友和我关系不太好，性格不同吧。
抽烟喝酒其实都是小事，唯独不爽他的就是这人占粉，而且推荐同寝室的人一起陪他吸，我拒绝过多次，跟他们越走越远。
“我们今天到成都玩一天了，晚上有个少爷请我们唱歌，还有几个是以前的室友，一起呗，那个少爷人傻钱多，很大方的。”
“呵呵，还是算了吧。”
“算什么算啊，几年没见一起去玩呗，又不要你出一分钱，怕啥。”
王银搂着我肩膀坐下，感觉跟我多哥们儿似的，又递给我一支烟。
我感觉是久了没见，而且当初大家年轻不够成熟，现在毕竟都那么大了，多年不见自然有种难以言喻的情怀，或许是因为见到老同学有种突然回到校园时代的感觉吧。
反正没事，我接过烟点燃，因为不大会抽，小小的咪了一口，回道：
“行，老同学你得带带我，我可是从来没出入过高档厕所呸呸高档场所的。”
“说那些干啥，走…今晚带你不醉不归…”
“好…”
“你背包里装的啥？”
“没啥…吃饭的家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