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3章 梦魇
穆锦歌迷迷糊糊的被母亲喂了药，身子越来越沉，潜意识里感觉自己被无边的黑暗包裹，耳边响起一个熟悉温柔的声音，“啊凝，妈妈今日做了你爱吃的葱花饼，你姐姐说，要是你醒了，估计两个都不够吃。”
“阿凝，妈妈给你擦擦身子，你是越来越白，等你醒来看到自己这么白，估计会很开心。”
待黑暗慢慢褪去，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母亲。
她想张口喊，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听那酷似母亲的女人，温柔的跟自己闲话家常，穆锦歌只觉得胸闷气短，心里隐隐作痛。
那是她前世的母亲。阿凝，是前世的她。这个梦魇从她出生时就开始困扰她。她在梦里看到母亲的绝望，看到姐姐的悲伤，看到父亲每次都强忍住的眼泪，每一次的梦都撞击着她的心，每一次梦醒她都有一个强烈的愿望。
回去。
“阿凝，你快醒来吧，妈妈快撑不住了。”，眼泪从妈妈的眼角滑落，穆锦歌发疯似的挣扎使出全身力气往前冲，歇斯底里的呐喊，“妈妈。”
依然无法得到回应。潜意识里她很清楚，自己回不去，从小到现在她尝试了很多种方法，一次也没有成功，死对她而言似乎很困难。
为什么不让她回去？为什么让她穿越重生？
穆锦歌蹲下来，将自己缩卷在一起，绝望的哭起来。等理智回来了，她不断的问自己，前世的自己并没有死，为什么会穿越到这里？
自己从出生就带着前世的记忆，所以不存在“鸠占鹊巢”，帮谁完成心愿。也从来没有谁托梦给她，让她去做什么。越想越苦闷，心里不由的咒骂起“上天”，一直骂到自己累了，意识渐渐涣散。
身体沉重的往下坠落，不知过了多久，刺眼的白光唤醒了她的意识，她缓慢的睁开眼，看到白光里有个身穿白衣的姑娘，她走近前才看的细致。
漫天飞雪的夜晚，宫门口跪着一位身穿白衣的姑娘，她神色凛然，一身傲骨。穆锦歌看不起她的脸，想叫她，却发不出声音，伸手亦是触摸不到。
接着，画面变了，翠色欲流的草地周围树木繁茂，她仿佛听到有姑娘银铃般的笑声，突然，从树林里窜出一头黑色巨兽，向自己伸出利爪，穆锦歌惊恐的闭上双眼。过了许久未曾感到疼痛，她才小心的睁开眼睛。
眼前的画面已经变成红烛摇曳，喜字成双，画面里走进一位身着大红喜服的姑娘，背对着她，小声哭泣。穆锦歌想上前安慰她，这时画面再次变了。
清澈湛蓝的天空下，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寺庙闪闪发光，寺庙建在山顶上，周围白雪皑皑，一只雄鹰从上空飞过，被一支利箭射穿，直直坠落，刹那间，天空飘来一朵七彩祥云，一道彩虹架在空中。
画面再一次改变，黑云压城，黄土滚滚，号角刺破了最后的宁静，金戈铁马伴随着厮杀的惨叫，眼前倒下一片片四下奔跑的百姓，场面何其惨烈，尸身一个压着一个，流淌的鲜血将土地染成黑褐色。
穆锦歌震惊的看着，左手握着右手，指关节微微发白。这时，她看见自己满手鲜血，痛苦的倒在地上，眼前一角黄色盘龙纹织锦，随后眼前越来越黑，直到沉浸在无边的黑暗。
穆锦歌惊慌的伸出手，试图触摸眼前已经不存在的白光，她往前走，似乎脚下踩空，身体开始坠落，她害怕的惊叫挣扎，努力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熟悉的床幔，闻到一股浓浓的药香。
穆锦歌眨了眨眼，她浑身酸疼，胃里还阵阵恶心，她果然没有死成，眼泪划过眼角，嘴边淡淡的苦笑，看来都是天意。她缓慢的侧过头，穆锦歌看向身侧四周，墨竹背对着她在轻轻地洗东西，她撑着身子，艰难的坐起来。
许是听到身后的响动，墨竹转身，眼睛红肿的看向她，嘴角立马裂开笑容，“小姐你醒了，夫人小姐醒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儿，穆锦歌的床边站着母亲父亲和哥哥，母亲坐在她床边，摸摸她的额头，憔悴的泪眼红肿，“锦歌，可觉得哪里不舒服？”语气急切又小心。
穆锦歌看着母亲，缓慢的伸出手，拂去母亲脸上的泪珠，“娘亲。”，感受到母亲眼泪的湿热，穆锦歌才真切的明白自己醒了，已不在梦中。
穆盛轻咳，打断了穆锦歌的思绪，“可觉得饥饿？要吃些什么。”，穆锦歌轻轻摇头，“没有胃口。我已无碍，父亲母亲莫要担心。”
“父亲母亲操劳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吧，这里由我照看就好。”穆锦书道，穆锦歌看哥哥一眼，随声附和，“是啊，我已无碍，父亲母亲回去休息吧，有哥哥陪我。”
穆夫人陈素馨还想陪女儿一会儿，抬眼看到丈夫一脸疲惫，依依不舍的起身，“我和你父亲先回去，让你哥哥留下照看你。”，穆锦歌笑着点头。穆锦书送父亲母亲离开。
等到屋里只剩下婢女和他们兄妹了，穆锦歌毫无顾忌的问，“我落水可是宋姨娘推的？”
“是春娘，她已经被乱棍打死。父亲让母亲处置宋姨娘，还不知道母亲作何打算，你这次以身犯险太不应该了，只是个姨娘，你何必如此下血本。”
“好在是解决了宋姨娘，不然我这落水可真是亏大了。”
穆锦书想起宸王对他说的话，面露迟疑，“锦歌，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今日宋姨娘要推你下水？”
穆锦歌看着担忧自己的哥哥，抿唇一笑，“是啊。我故意给她机会让她得逞。”
穆锦书忍住怒气，手微微颤抖，“如果没有人救你怎么办？如果你就这样死了怎么办？你到底是寻死还是为了陷害宋姨娘？”
时间就像静默了一样，穆锦歌看着哥哥，眼泪从眼睛里滑落，无声的落下。穆锦书看自己妹妹这样，就知道她不想说，倔脾气又上来了。从小就如此，受了委屈，心里难过，总是沉默反抗，无声哭泣。
“哥哥不问了。”，穆锦书语气一转，妥协的叹口气。穆锦歌转移话题，问哥哥自己落水后的事，“哥，是你救的我么？”
穆锦书脑海里再次闪过宸王苏以辰救妹妹的画面，心里别扭起来，目光躲闪，言辞闪烁，“好在你没事，已经被救了，还操心这些做什么，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哥哥先回去，有事让墨竹去叫我。”
穆锦歌也没多想，乖乖的点头答应，喊墨竹送哥哥出去。哥哥走了以后，穆锦歌开始想自己刚刚做的梦，眉头紧锁，苦思冥想起来。梦里的一幕幕是那么清晰又诡异。
或许体力还没恢复，躺下思索片刻，不知不觉中穆锦歌再次沉睡过去。
待她再次醒来，已然是第二天的早上，穆锦歌身上绵软没有力气， “墨竹，你让人去盯着宋姨娘的院子，看看怎么处置她。”穆锦歌背靠迎枕半躺在床上。
“是，奴婢这就去办。”
穆锦歌心里还想着梦境中看到的画面，理不出头绪，烦躁的起身，唤明月来给自己更衣，穿好衣服抬脚就想出去，明月拦住她，“小姐，夫人交代了，让您在房里好好静养，哪里都不许去的。”
穆锦歌郁闷的在屋里走来走去。脑子里没有一点头绪。
帘子打开，秋风吹了进来，穆锦歌打个寒颤，墨竹进来，躬身行礼，“小姐，奴婢刚到宋姨娘院里打探，夫人就带着陈嬷嬷和几个仆妇过去了，然后在屋里呆了一炷香的时间，宋姨娘就被陈嬷嬷和几个仆妇带走了，奴婢一直悄悄跟着，她们出了府门上了一辆马车，往东去了。”
“宋姨娘可有哭闹？二少爷可去了？”
“回小姐，奴婢没瞧见二少爷，宋姨娘是从屋里拖出来的，看着死气沉沉的，一脸煞白，眼睛跟看不见东西似的，不哭也不闹，就跟个皮影一样，被几个仆妇架住拖着走的。”
穆锦歌听了墨竹的话，蹙起眉头，为何不求饶？宋姨娘这是怎么了？以往花样不是很多么？还有穆锦荣这个庶弟，虽说是母亲从小教养，可到底宋姨娘才是他的生母，他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可知道母亲跟宋姨娘说了什么？”
墨竹摇头，“夫人身边的丫鬟口风紧，探听不出什么。”
推开窗户，穆锦歌沉思的望向远方，“桃花呢？”
“奴婢没找到桃花，问了几个跟她熟识的丫鬟，都不知道她去哪了。”，穆锦歌心里有些慌乱，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墨竹，你去跟哥哥说一声，让他派人找找桃花。”
少时，外面秋风越来越大，树叶哗哗的响，漫天飞起金黄的树叶，就像蝴蝶翩然起舞，穆锦歌看的出神，不自觉的，右手大拇指不断的搓捻食指。从自己清醒过来，一切都像失控了一样。
“小姐，二少爷来了。”明月看穆锦歌没有反应，上前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穆锦歌像受了惊吓一样回过神，转身看到穆锦荣。
“二姐。”穆锦荣向她行礼。
“锦荣来了，过来坐。”穆锦歌关上窗户，走到桌边坐下。穆锦荣落座，关切的问，“看二姐神情不大好，可是还不舒服？要不要请舅父过府来诊治一下？”
“已无大碍，舅父在太医院当值不好劳烦他。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二姐。想跟二姐说两句体己话。”
看着穆锦荣的神情，穆锦歌示意丫鬟们退下。“二姐可是讨厌我？”
他问的直白，穆锦歌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讨厌么？“锦荣，宋姨娘因我受罚，以后不在府里了，你可怨恨我？”
空气突然安静，穆锦荣严肃的说，“我说不怨恨，你可相信？”，穆锦歌看着他，“我说不讨厌你，你，可相信？”
一丝苦笑从穆锦荣的嘴角划过，“我决定去应天书院求学，明日就走。今日来看二姐，愿二姐以后所得皆所愿，万事皆胜意。”，说完起身，郑重的向穆锦歌行了大礼，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锦荣，”穆锦荣停步并未转身，“我盼你蟾宫折桂，金榜题名。”，穆锦荣停留片刻急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