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3章 倒霉蛋不只有一个
日子就像被按了倍速，蹉跎着蹉跎着张草草已经在这世界呆了两年。
她也像孙平一样被安排了轻松的工作，在保障所大厅当接待员，跟那个人熊莱恩搭班。有人来就接待，没人来就摸鱼，比如没事去看看下水道口之类的。
时间长了，张草草都觉得那个下水道发生的事是不是她的臆想，她想去研究所看看了。
孙平上次说研究所什么都能治，心理上生理上都能给你弄得舒舒服服的。
但是当张草草回到自己那间七百多层的房间，从破旧的帆布包里掏出那张身份证，看到身份证上丑的人神共愤的证件照时，她就能找到一点实感。
窝在这里两年，张草草也算是对这个世界有了一定了解。
这个世界是一个叫做永恒星的星球，星球上又分为十一个区，其中一区到十区是正常的生活区。
而传说中的十一区却只能算是个原始地带，那里没有正常的社会秩序，只有依靠投喂活着的类似行尸走肉的人。
据说那个区算是历史遗留问题，基本是基因有问题的人才住在那里，不过偶尔也有正常的人从那里出来。张草草刚来的时候看到的拉去铁塔的尸体，都是从那里来的。孙平的工作就是每天运送一趟十一区的尸体去铁塔，有时多有时少。
整个星球是被一座白塔样式的控制中心所管辖。控制中心内部的情报，张草草暂时还没搞到。
白塔的周围一直被若有实体的光幕环绕着，她曾经试图接近过那里，但每次她穿过光幕，眼前看到的还是光幕，就像鬼打墙一样，可只要她一转身路就出现了，顺着走就会走回熟悉的街道。
她也去其他区溜达过，基本上一无所获。大家的生活看着都是安居乐业，十分幸福的样子。就是这幸福的景象总感觉不太真实。
十一区的景象就比较骇人了，这个区就像一个超大型荒原。你站在外围完全看不到有人的踪影，但机器人每天运出来的尸体证明里面是有人的，没有人知道内里到底是个什么场面。
偶尔在星轨的夹缝里出现的十一区的活人，就会被带来一区住进保障所。所以张草草才会一出现，就被安了个十一区的出身，还挺凑巧的。
这个星球有太多让张草草费解的地方。比如这里跟地球有很多相似之处，语言，各色人种，时间算法，等等。但又有很多不同，能源，饮食，繁衍方式，以及社会形态。
不过最让张草草耿耿于怀的还是吃饭，这里的人怎么能够不吃饭呢？
虽然她靠营养液也能活着，但她就是想念把食物吃到嘴里的感觉，没办法进食这一习性是从小根植在血脉里的。
她的搭档莱恩时常能看见张草草用犀利的目光盯着外面的飞禽走兽。
莱恩很高兴有个人一起工作，毕竟之前的保障所大厅只有他一个人，其他都是缺心眼子的人工智能设备。当然这个人如果没有经常摸鱼或者对着其他动物露出凶狠目光的话，他会更高兴。
张草草从未停下寻找食物的脚步，就跟她从不放弃去看下水道一样，没有现成的食物她就自己制造食物呗。
在她多次骑着飞行自行车袭击飞鸟失败后，她终于发现了别的机会。
这个世界的人有个在她看来颇为奇怪的爱好—钓鱼。这个爱好单拎起来看，十分普通。但放在这个世界背景下，就显得尤为奇怪。毕竟平时都是直接补充营养液的人，为什么会有爱好存在呢？
张草草现在也爱钓鱼，她经常拉着孙平一起钓鱼，提升钓鱼技术。
不过这里钓鱼有个规定，钓到的鱼必须放生，不允许当做宠物饲养，其他的动物也一样，严禁饲养。
张草草怀疑这规定完全是为了防止有人偷偷杀了吃掉，说不定就有其他人跟她一样想吃食物。
尝试了这么久，飞禽走兽她是真没办法，毕竟打猎这种事她真搞不来，但是钓鱼吃的话还是能实现的。
虽然每次跟孙平钓鱼，她都是老老实实的把鱼放回去，但是她自己去钓鱼的时候那就不一定放了～
这一日依旧是摸鱼打混的一天。张草草视察完附近的下水道口之后，准备去钓鱼打打牙祭。
这两年她经过无数次的钓鱼实战，真是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装备也没少买，那点微薄的能量币工资大概都用来换鱼竿了。
她想的是反正永恒星的能量币回家时她也带不走，索性都花了吧。
她今天找了一块风水宝地下钩子，空气温暖，蚊虫活跃，活跃到咬了她一身包，她还不能动。
更可气的是这里竟然没有售卖防蚊虫用品，说是为了保障动物权益。是是是，蚊虫有咬我的权利，张草草自我催眠。心里已经把那个规则制定者捅了个对穿。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都扎在这蚊子窝好一会儿了，也没钓上来一条鱼。
难道今天不宜吃荤？张草草想着要不就收杆回去挂水吧。正想着走，鱼突然咬钩了。
这样的话，吃素的问题还是下次研究吧。
钓到鱼的张草草乐颠颠的忙活着，这里的鱼都还挺肥美，看着像鲫鱼，个头却要大上许多，她准备给自己炖个鱼头汤，剩下的烤一烤，一鱼两吃，岂不美哉？
现在的她像极了刚退休在家的张建国同志，不论刮风下雨，就是下刀子都要去钓鱼，甚至还专门买了个冰柜存放钓回来的鱼。
她决定等回家了，一定要跟老张切磋一下子～
这里的人都不吃饭，自然炊具之类的也没有，张草草手边的都是从33，66他们那搜罗的实验用具，凑活凑活也能用。
她往金属杯里盛了点鱼汤，尝了一口，“啧啧啧……简直鲜掉舌头～”，这给营养液调味的增味剂用来做饭倒是很不错，汤里带着股独特的香甜。
忽然间，湖面微波涌动，一直围绕着她亲亲热热的蚊虫迅速散开了。
正沉迷干饭的某棵草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过来，直到耳边传来一个没什么感情的声音：“我饿了…”
张草草猛地回头，一张颇能蛊惑人心的脸正怼在自己眼前。她鬼使神差的问道：“你要尝尝吗？”
“好。”，这人倒是不客气的答应了。
当张草草看着这人把自己辛苦劳作的成果给吃完了的时候，她是真想给自己那张没把门的嘴一巴掌。
瞎邀请什么邀请，这人也忒不客气了，说什么这里的人都是补充营养液的，这算什么，来一个这么能吃的？
“你也出来摸鱼的？”张草草没好气的问。
“摸鱼？”
“就是休息的意思。”张草草忘了，他们怕是理解不了她的特色社会主义语言。
“算是吧。”这人慢条斯理的伸了下懒腰，露出的腹肌看得张草草直上火。
“我还以为你们这些人真的都不爱吃食物呢，看起来还是胃口比较诚实。”张草草开始阴阳怪气。
“你不是永恒星人？”这人直接略过了张草草的问题向她提问。
“……”她对自己现阶段的身份着实没什么认同感。
那人看了一眼张草草的指环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
张草草回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直接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看来下次得换个地方了。
坚决不能暴露身份，要是被举报了，自己还没找到回家的线索，先在这里吃牢饭了。
那人看着张草草扬长而去的娇小身影，细长的手指抚了一下腕间泛着黑色光泽的素面手镯，手镯里传来一声提示：“外形初步比对成功。”
撒丫子走了的张草草有点迷惑。照理说，保障所位于在一区的边缘地区，中心的原住民一般不会来这附近，他们也很少去中心，大家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难道这人是保障所的？不对，这保障所的人除了孙平，莱恩她能说得上话以外，其他的都感觉不太正常。
怎么说呢，一个个面无表情，双眼无神，看起来无欲无求的。
而且他们都是两点一线活动，跟写好的程序一样，出来闲逛基本不可能。
刚那人光从长相气质上看就不是那一挂的。好吧，她承认她是个颜狗。
她时常觉得保障所就是一座被遗忘的孤岛，除了意外来到这里的倒霉蛋之外，基本上没有正常生活区里的人造访这里。
她能一起玩耍的大概只有莱恩，孙平以及那两个缺心眼子的智能设备。神经大条如她，也多少觉得生活有些乏味。
张草草漫无边际的在指环里找了好一会儿，也确定不了那人的身份，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准备去322-07找孙平再磨会儿洋工。
幸亏有光梯这么方便的东西，要不然张草草说什么也不会隔着好几百层楼串门子。
不过住在这栋楼的人似乎没有所谓的隐私观念，每个人的房间出门都不上锁，这是她刚住进来不久发现的。
她那时候老是记不清房间号，所以就经常进错房间，每次进的房门都是不用指环一推就开。
不过想想也是，所有房间都跟粘贴复制似的，确实没有锁的必要。
敲了敲孙平的房门，里面没动静，张草草便推门进去了，“啧啧啧…还是老样子。”
孙平这房间除了鱼竿外，只有一应生活必须用具，真没什么可看了。晃了晃有点沉的脑袋，她准备在孙平这里休息一会儿，顺便等他下班。
张草草这人睡觉的时候有点小毛病。手里总爱攥点小玩意儿。到这儿之后她总是攥着自己的身份证睡。
孙平这里一眼望到头，好像也没啥小玩意儿，张草草索性就抠着沙发边睡。
来串门的次数多了，沙发边的颜色都不太均匀。
今天这沙发缝里怎么有东西呢？张草草手上感觉不对劲，随即坐起来准备看看孙平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在这种犄角旮旯里。
费劲扒拉的把东西抠出来一看，是一张塑料压膜的卡片，朝上的一面印着孙平的照片，名字，出生年月日，籍贯地。
这是……身份证件！
张草草顿时不瞌睡了，咧着嘴嘿嘿笑起来。
原来，她不是一个人，还有另外一个倒霉蛋跟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
耶！
只是为什么孙平从来没提起过呢？
窝在沙发上，悲喜交加好半天的张草草逐渐平复了心情。
她记得孙平曾告诉她，他没有过去的记忆，只有住进保障所之后的记忆。而且这个沙发她抠过那么多次，为什么唯独这次有东西呢？
难道是孙平故意放在这里试探她的？毕竟经常出入他房间的只有自己。但是孙平为什么现在才放，之前的任何一次都可以吧！如果不是孙平的话，还会有谁？
后来的后来，她才知道这只不过是某个人的恶趣味而已。
现在的张草草暂时没理出什么头绪，她照原样把证件又塞了回去，带上门若无其事的离开了。
第二天。
保障所大厅前台，张草草百无聊赖的跟人工智能33吵嘴，吵来吵去都是那几句。
“你是智障，你全家都是智障。”
“我不是，你才是智障，我是33……”
吵了这么久也不更新词汇量，张草草觉得跟人工智能吵架的自己也不太聪明。
她很焦躁，非常焦躁，毕竟刚知道了不得了的事情。
莱恩看着跟生产队的蒙眼驴似的，在那瞎转圈的张草草，真心觉得她还不如出去看下水道口的好。至少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草儿，要不你出去转转？”，莱恩诚恳的建议。
瞎转圈儿的张草草瞅了瞅今天很反常的莱恩，继续转。
莱恩觉得孩子终于转性了。
转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自己昨天到现在还没见到孙平。
她决定还是听从建议出去走走。
“熊哥，我出去一下。”
莱恩看着两条小细腿已经甩到门口的张草草，觉得自己真是多余提醒，这姑娘不可能不摸鱼。
张草草决定先去孙平房间看他在不在，毕竟现在还是上午，他一般下午才出门工作。
站在孙平房门前，她假装礼貌的敲了两下。
通常这个时候孙平都会让她快点滚进去，但今天门里怎么没有动静，难道还在睡觉？
张草草推开门，就看到两条长腿随意的交叠在茶几上，看着挺憋屈的。扣扣眼屎瞪大眼睛，她发现这不就是昨天那个蹭吃蹭喝的家伙吗？
这家伙呆在孙平的房间，也就意味着孙平在他手里了。
“你把孙平弄哪去了？”张草草还没傻到觉得这人是在串门。
“你倒是还挺关心他的。”沙发上的人冷冷开口。
“昨天的身份证也是你放的吧。”张草草悄悄的把手放在身后的鱼竿包上。
“不要拖延时间，走吧，去你该去的地方吧。”那男人站起身，朝她走过来。
张草草见状快速的拿起了背后的鱼竿包朝那人扔去，转身往门口跑，但门却在自己眼前关上了。
窜到门边的她怎么也打不开这扇门，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
“走吧。”听到这句话的张草草背上突然被扎了一下，眼前一黑，人就从门板上滑了下来。
男人十分嫌弃的扔了手上的注射器，抬了下手腕，一扇连接其他空间的光门凭空出现。
他随意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拖起地上女孩的一只脚走入了门内。
“另一个实验材料给你带回来了。”
男人对着虚空中的某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