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岁大饥,人相食
“哗啦!”
一盆凉水劈头盖脸的浇在身上,刘麻子打了个激灵。睁开双眼,他便觉得后脑剧痛无比,正要伸手去揉,却发现自己被捆了起来。
“丁老四,你他娘的玩阴的!”
刘麻子万万没想到,丁老四逃窜在外这么长时间,刚一回来,竟然就伙同这学堂的小子摆了自己一道。
陈不争半蹲在刘麻子面前说道。
“丁老四不在这里。”
刘麻子脑子再迟钝,现在明白过来了。丁老四压根就没回来,一切都是眼前这小子编的,骗自己到此地的理由。
他看着陈不争,心中怒意横生。
自己纵横白马县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若真被丁老四算计了也就罢了。
可是今天,竟然在这条小阴沟里翻了船。
真他娘的丢人!
“小子,敢算计你刘爷爷,我看你是活腻了。识相的就快点放开我,不然的话,我他娘的扒了你的皮!”
刘麻子呲牙咧嘴的威胁道。
陈不争却完全不吃他这一套:“别说那么多废话,你把那孩子弄哪儿了?只要你把那孩子交出来,我保证马上就会放了你。”
刘麻子茫然道:“孩子?什么孩子?”
“那个老乞丐的孙子。”
“我打听过了,孟老太的小孙子在破庙失踪了,而你正好打听过那孩子的下落。你敢说,这事儿和你没关系吗?”
“交出那个孩子,我就放了你。”
陈不争的眼神死死盯着刘麻子,咄咄逼人的说道。
刘麻子一脸的不耐烦:“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见过什么孟孙子。快点放开老子,不然的话,老子弄死你!”
陈不争微微皱眉:“看来不吃点苦头,你是不会配合的。”
说完,他旁边拿起了早已准备好的藤条。
他拿着藤条在刘麻子身上比划了一番,“这东西打在身上,滋味可不好受。”
“威胁我?”
“你刘爷爷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刘麻子嗤笑一声,脸上没有丝毫胆怯,他打从心底里就没把陈不争的话当成是个威胁。
一个教书的也敢欺负到自己头上。
他敢打人吗?
他会打人吗?
“爷爷纵横白马县的时候,你还没断奶呢!”
“拿根藤条来威胁我?”
“你倒是打啊,我要是叫一声,你是我……爷爷!”
“啪!”
话音未落,陈不争手里的藤条便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胸前。这一下子力道极大,当场便将他抽的皮开肉绽。
“我操你老母,你疯了,敢打老子?”
刘麻子疼得直咧嘴。
陈不争手持藤条,并没有纠结要不要认下这个干孙子:“疼吗?知道疼就快说,你把那孩子弄哪儿去了。”
刘麻子一脸怒色,他没想到这个教书的小子竟然真敢动自己。
“有什么好说的?老子没见过!”
“看来我打的还是轻了。”陈不争说完,再次扬起了手里的藤条。私设刑堂固然不合法理,可为了救出孟老太的孙子,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啪!啪!啪!”
几鞭子落下,刘麻子身上的衣服都被抽烂了。
狰狞的血痕,如同蜈蚣一般。
可是几鞭子非但没有把刘麻子打服,反倒激起了他心中的凶性。
“好,好的很!小子,你够种!”
“敢打老子?”
“今天落在你手里,老子认栽了,你真有本事就把你爷爷弄死。”
“弄不死我,我弄死你!”
刘麻子呲着牙,怒目圆睁,脸上横肉颤抖,显得无比狰狞。
“你不是要找那个臭要饭的孙子吗?”
“我告诉你!”
“你这辈子都找不到他了,那小杂种已经被我弄死了。”
那孩子,他已经死了?!
陈不争听到这话,脑子里嗡的一声。
虽然早已有了猜测,可是真的从刘麻子口中得到这个答复,他心里却还是一阵堵的慌。
为什么连孩子都不放过?
刘麻子看到他这副表情,脸上的表情愈发的不屑。书呆子到底还是书呆子,三两句话就被吓成这样,还敢威胁自己?
“你把那孩子杀了?!”
陈不争的呼吸愈发急促,他只觉得一股无名怒火,正在自己的胸腔之中熊熊燃烧,好似要将自己吞噬似的。
“刘麻子,你个王八蛋!”
几鞭子落下,刘麻子脸上却依旧没有任何胆怯之色。出来混的,比的就是谁更狠,没点狠劲儿自己能混到今天?
“怕了?我告诉你,我不光把他杀了,还把他给炖了。”
“小子,吃过人肉吗?”
“你是不知道,人肉的滋味要多鲜美有多鲜美。尤其是小娃娃,肉质那叫一个嫩啊,入口即化……啧!”
刘麻子嘬了嘬牙花,从牙缝里嘬出了一块肉丝。
说话时,他满脸残忍。
刘麻子作为地头蛇的确够狠,可是他弄错了一点。
眼前这人不是那些混混。
更不是那些懦弱的村民。
这番话非但没有吓到陈不争,反倒让他愈发愤怒。
他把那孩子吃了?
陈不争额头上青筋暴突,眼睛里充满血丝,看向刘麻子的眼神中充满了不解与愤怒。
一个人,为什么可以如此残忍?
岁大饥,人相食。
陈不争一直认为这句话是文人史官夸张的描述。
可是现在,他却亲耳听闻。
刘麻子还是个人吗?
不,不是。
他是个妖魔,是个披着人皮的妖魔。
“为什么要杀他?”
陈不争怒吼一声,扔掉手中的藤条,反手抓起一旁的木棍,狠狠地砸了过去。
“为什么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陈不争怒吼连连,手中木棍一下下地砸在刘麻子的头上。
“咔嚓!”
一道惊雷响起,雨水打湿了陈不争的头发,电光映照下,他的面色狰狞无比,双眼通红布满血丝,如同疯魔一般。
“为什么要杀那孩子?”
“为什么?”
木棍一次次砸落,不过几下,刘麻子便被砸的头脑发懵。他本来只是想吓唬吓唬陈不争,等他知道怕了,自然会放了自己。
可是看他的模样,他是真想打死自己啊!
“别打了,别打了!”刘麻子惨叫连连,再也没有了此前的嚣张模样。
“我刚才是骗你的。”
“我没见过什么孩子,你饶了我吧。”
正所谓: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刘麻子是个狠茬儿,可是在陈不争这不要命的打法之下,他也被打怕了。
“爷爷,你是我爷爷,你饶了我吧。”
“我承认,我去过破庙。我只是觉得,反正那小子的奶奶已经死了,不如把他卖进城里,换几两银子花。”
“可是我去到破庙的时候,那孩子已经不见了。”
“我没杀他,我没杀他啊……”
刘麻子不停的求饶,可是陈不争却如同疯魔,再也听不进任何的话,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将手中的木棍举起落下,举起又落下。
“该死,你该死!”
木棍与血肉碰撞,沉闷的声音一声连着一声,在夜色中回荡着。一缕缕鲜血与雨水交融,汇聚成血色小溪。
不知过了多久,刘麻子的惨叫声渐渐消失了。
“咔嚓!”
一声雷鸣响起,夺目的电光照亮了天地万物。
良久,陈不争才回过神来,他借着闪电的光芒低头看去,却被眼前这一幕吓了一跳。此时的刘麻子,已经被砸的面目全非了。
刘麻子瞪着双眼,脸上满是惊恐。
他到死都没想明白,一个教书的弱书生,为什么会在乎一个小叫花子的死活。
“啊!”
陈不争惊呼,连忙跳了起来,踉踉跄跄的后退了两步。他看着手中那沾满鲜血的木棍,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我杀人了?!”
陈不争站在瓢泼大雨中,剧烈的喘着粗气。
两世为人,他连只鸡都没杀过。
可是现在,在刘麻子的言语刺激之下,他却失手将其误杀了。
他看着那血肉模糊的尸体,胃里一阵翻滚。
“啪!”
陈不争愣了很长时间,这才扔掉手里的木棍,转身要逃离现场。
没跑出去几步,他却又折返了回来。
不能把尸体留在这里!
虽然官府里那些吃干饭的从来不办事儿,可万一调查起来,很有可能会查到自己身上,到那时候可就麻烦了。
沉思片刻,陈不争走上前去。
他扛起刘麻子的尸体,借着夜色的掩护,来到了孟老太遇害的巷子里,将其放置在孟老太死亡的地方。
陈不争再三检查,确认没有疏漏,才松了口气。
“呼!”
乡民大多迷信,或许会将此事归咎于厉鬼复仇。
“都怪我去的太晚,没能保住您的孙儿。”
“不过,这罪魁祸首已经伏诛,希望可以告慰你的在天之灵。”
陈不争长叹一声,起身走入夜色中。
回到学堂,他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所有带着血迹的,全都找地方掩埋了起来。
这一夜,陈不争心里始终睡不踏实。
次日一早,他强忍着去现场探查的冲动,照旧留在学堂打扫卫生,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才去了酒馆探听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