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6章 深厄净虚幻障
克莱尔在小巷里缓缓前进。
走了不知有多久，少说得有十分钟，可他还是没走到头。
阴暗，狭窄，不知多深的小巷，他每走一步，心里都多害怕一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个小巷，他完全可以不顾呼唤直接离开。
但这个呼唤似乎不仅仅是感官上的体会，还引导了身体上的趋向，他的身体会不由自主地往这边前进。
又走了不知道多久，他的视线远处才渐渐出现了浅蓝色的亮光。
像是看到希望一般，克莱尔加快了脚步，差一点就要跑起来了。
他正想看看叫他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即使是加快了步伐，他还是走了好一阵子才到达亮光的源头。
源头是……
“一个球？”
克莱尔上前去，捏着下巴仔细查看那个正在发光的球。
“您…..好。”
一声干涩沙哑，毫无力气的“您好”，让正在认真观察球的克莱尔吓得后退了两步。
正因为这后退的两步，克莱尔这才注意到，原来是一个球放在一张桌子上，而桌子后坐着的是一位老人。
“老……婆婆，是您叫我来的？”
克莱尔定睛看了好一会才大致看出她是位老婆婆。
老婆婆艰难地驱动着她的脖颈微微地点点头，如枯树随风摇曳着他那腐朽的树枝一般。
“有什么事吗？”
克莱尔问道。
“孩子……给你…占卜。”
老人从她那龟裂的双唇中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占卜？我不信这个，婆婆你可以找别人。”
“再说了，就占卜这事，不用特地来找我。”
克莱尔疑惑地看着婆婆。
婆婆好像咧了一下嘴，微微笑了笑，又僵硬地摇了摇头。
“我…只是…循着…星月的…预见，依着…风花的…指引，就…就…来到了…这里，找到了你…孩子。”
“看在…我…时日无多…的份上，可否…通融…一下？”
婆婆一点点地将字从她那干瘪的嘴唇里慢慢挤出。
克莱尔静静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感觉她每一次动作都会从身上掉落些东西，就像摇晃枯树就会掉下些枯树叶枯树皮一般。
可能稍微再晃得用力些，这枯朽的树干便会整个碎裂。
克莱尔看她这般老态，也是软了心。
“行。您说，要怎么占卜。”
她掌心朝上伸出双手，将它们并排靠在一起，示意克莱尔将手放在上面。
克莱尔看着已经伸过来的手，便谨小慎微地将一只手缓缓放上去。
手放上去的一瞬间，克莱尔立马稍微往回缩了缩。那是一双龟裂、干硬、消瘦、粗糙的手，他没有感到任何一丝柔软，这真切得如树皮般略微有些扎手的触感，有点难以想象会从人体上感受出来。
所幸还有些温热，这便是唯一能判断这还是活人的手的依据了。
那婆婆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慢慢地将克莱尔的手放到那颗泛着蓝光的球上。
“稍等……一会…”
随着婆婆沙哑的声音，桌子的球开始闪烁。
克莱尔疑惑又好奇地看着那位婆婆，既郁闷她要怎么进行占卜，又期待着占卜的结果。
也不知道这一下等了具体有多久。
他站在原地呆呆地干看着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也没看出有个什么变化或结果。
于是克莱尔想问婆婆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然而当他张嘴的时候才发现，他无论怎样地将喉咙放松或收紧、怎样地将舌头上下摆动，或是如何地打开或关闭嘴唇，他自己都完全发不出声音。
甚至连气息穿过喉腔所发出的声音都没有。
克莱尔挣扎着，想要引起婆婆注意，而婆婆完全没有反应。
他想将手抽回，而他的手就像被固定在球上一样，他感受不到手掌部分的存在，也无法将其抽离。
渐渐地，他的视野慢慢开始模糊，眼前的画面都交融混杂在一起。
然后就是旋转。
无尽无止的旋转，他的手在旋转，脚也在旋转，面前的婆婆和球旋转得更是厉害。他的大脑如同被放入了个螺旋桨，被疯狂地搅动着，完全没办法思考，他的思绪也在跟着旋转。
极其剧烈的旋转带来的便是强烈的晕眩。
他的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其他身体部位的知觉正随着这眩晕感的出现而消失。
他开始感受不到他的手脚，也开始感受不到由外界空气所带来的热浪，慢慢地也觉知不到自己的心跳了。
他只觉得越来越冷，越来越晕眩，越来越困，身体越来越轻。
克莱尔闭上了眼睛。
……
他感到他在下坠，缓缓旋转着下坠。
不知道有多深，他感受不出来。
也看不到，他睁不开眼睛。
也感受不到风的阻力，就像是漂浮在持续下降的水面。
他无动于衷，也无法行动。
……
“醒醒，孩子，醒醒。”
老婆婆的声音打断了克莱尔不知维持了多久的下坠感。
克莱尔慢慢打开眼睛。
在模糊与朦胧之中，他只看到了。
纯白。
他眼前是一片纯白。
白到他无法确认他是不是真的躺在某个平台上，还是下一步就踩空。
也分辨不出远近虚实，形状大小。
只有纯白。
“你醒了，孩子。”
老婆婆的声音从四周传入这个空间，克莱尔根本没办法确定她的方位。
克莱尔扶着还有点晕眩的脑袋缓缓坐起，说道。
“这是哪里？怎么回事？不是要占卜吗？”
“确实是在占卜。”
在这里，婆婆的声音已不同于初见时的沙哑，她的语言表达很是连贯清晰。
“你很有意思。孩子，往前走走看吧。”
“往哪走？”
婆婆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喂！”
克莱尔坐在原地稍微等了一段时间，但是婆婆再也没有发出过声音。
“又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克莱尔站了起来，看着前方的一片纯白。
“那就试着走走看吧。”
他往前迈了一步。
这一步将这片纯粹的世界污染了。
他脚下开始出现一些红色与黑色的晕染，这些晕染慢慢开始向两侧蔓延。
克莱尔看着这些色块，满脸疑惑，但还是踏着步继续往着前方前行。
这是一个很宽阔的地方，除了刚刚从克莱尔脚下出现的那些红黑色的玩意外什么都没有，也望不到边。
没有看到有任何路，或者说哪都是路。
克莱尔也摸不着头脑，便依着自己的性子，随意地迈步。
在他前行过程中，总会有一些东西从天上掉下来。
诸如木质的桌椅、杯子、衣服、手枪、油灯、叫得出名字或叫不出名字的机械零件之类的器物，它们叮叮当当地从天上摔落，要么摔个粉碎，要么弹得到处都是。
甚至还从天上掉下了一栋房子，看起来有点像是夏洛克的工坊，但摔得太过粉碎了，克莱尔不好判断。接踵而至的便是更多的房子，高的矮的、大的小的、混凝土的木质的、什么面包房洗衣店服饰店酒馆等等，接连不断地从天上落下，个个都摔得面目全非。
没多久地面上就布满了各种物件的碎片与残骸。
尽管掉下来的东西千奇百怪，但它们似乎伤害不到克莱尔，它们物体之间的交互看上去跟克莱尔没有关系，不过他也是实实在在地被吓到了。
随着克莱尔的前进，脚下红色与黑色的部位越来越多，慢慢地已经形成了一大片浓厚稠密而且还在缓缓蠕动的色块，这让他有点毛骨悚然。
又往前走了几步。
各种影影绰绰的人形便缓缓出现在克莱尔周围，它们或是与克莱尔并行，或是与他相对而走，或是从他身体里穿过。
人形越来越多，渐渐地已十分拥挤，但拥挤的只是它们，与克莱尔无关。
它们与在街上遇到的普通人一样，行动各异，服饰各异，关系各异。它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走着自己的路，全然不顾克莱尔，克莱尔也打扰不到它们。
渐渐地天上已经不再掉东西了。
没多久后，人形也不再出现。
克莱尔只有继续前行着，随着他脚步的迈进，他的身边开始渐渐地出现了一堵堵灰黑的墙壁，阻碍着他的前进。
墙与墙之间留了些许空档，也正好能通行，克莱尔除了进入空档之中继续前行外别无他法。
它们似乎在叫克莱尔走进去。
他每走一步，就会有新的墙面升起，某处的墙面落下，他的道路正随着他的步伐而持续改变着。
克莱尔依着墙壁的升降所形成的通路，不断地更改着他前行的路径。
他时刻注意着墙壁的升降，以防不小心撞到或被墙壁抬起。
走了好一段时间，他仍然还是被围在众多墙壁之中，既不知道方位，也不了解路径。
看着墙壁的升升降降，听着自己脚步的回声，走着变化无常的路，被困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迷茫，不过如此。
似乎是走到了死胡同，他前面的三个方向都已被墙壁围起。
那就回头吧，他想着。
就在他脚步往回迈时，他听出来脚步声和之前的不太一样，似乎像是踩在了水面上。
于是克莱尔看向地面。
那不是水，是血。
他刚刚一直在注意墙壁，都没注意到死胡同里面还躺了个人。
克莱尔开始有点发慌。
胡同里躺着那个人，似乎是被某个重物砸到了，他身体上有个巨大的凹陷，凹陷处已血肉模糊，鲜红的血液正是从他那里潺潺流出。
克莱尔觉得那个人有些熟悉，便微微蹲下来，想看个清楚。
“这个体型，这个头发，这个衣服，这个脸……”
克莱尔开始意识到不对劲，往后退了一步。
“是我！”
“在里面躺着的，是我？”
他快要喊出来了，实在是不敢相信，又仔细多看了几遍。
而这多看的几遍，更确认了在里面躺着的、鲜血直流的、已无生命迹象的那个人，正是克莱尔自己。
他的大脑急速思考，瞳孔骤而收缩，胃里痉挛不断。
他有点想吐。
克莱尔紧紧盯着自己的遗体，一个劲地摇头，一个劲地后退。
他不相信，也不承认。
索性转头就走。
他加快了步伐，墙壁的活动也变得更频繁。
他也不管什么位置了，反正道路都会改变，就随心所欲地冲。
才没走多久，他又走到了死胡同。
胡同里还是有遗体，还是克莱尔自己，这次是因为千把小刀钉在墙上流血而死。
他没多想，直接转向。
还没走多久，墙壁又围起来了。
又是死胡同。
还是克莱尔自己，这次是被烧死。
他不理解。
随即克莱尔越走越快，逐渐跑了起来。
又来了。
死胡同。
这次是被绞杀。
他继续跑着。
死胡同。
被勒死。
…
又一个死胡同。
被摔死。
……
还是死胡同。
被压死。
……
他仍在奔跑着。
这次是窒息，下次是被水淹，再下次是落入陷阱，再再下次是被腰斩，再再再下次是被绑在椅子上被暴晒……
克莱尔一直跑着，他的体能飞速消耗着。
这个迷宫的每个死胡同，都是克莱尔的各种死亡状态，它们接连不断地出现着，一点点腐蚀着克莱尔的精神。
他始终不接受。
跑了好一会后，他也慢慢地累了，跑不动了。
还没走几步。
墙壁又再次升起。
这次胡同里的克莱尔则是被一个不可名状的怪物啃食着，怪物进食时还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这进食的声响快要把克莱尔整疯了。
他跑累了，也有点忍不了了。
他想起来自己还带着手枪。
便掏出手枪，按下击锤。
直接对着那怪物就是一枪。
克莱尔还没解气，再一枪。
又一枪。
再来一枪。
还不够。
……
直到他把弹夹清空，克莱尔现在只恨他出门的时候没多带几发子弹。
枪口冒着徐徐青烟，弹夹也打完了。但很显然子弹并不能影响这里的事物，它们就像已经按下播放键的记录片一样，持续地放映着。
克莱尔收好枪，继续走着。
又是新的死胡同，又是不同的死法。
他受不了了。
“我呸！”
他直接往墙上吐了口唾沫。
没有多留一步，换了条路继续走。
墙壁不断地升降，道路不断地改变，又不断地出现新的死胡同。
克莱尔越走越火大。
“老太婆！”
“老太婆！你给我死出来！”
“你这什么意思！”
“这就是**的占卜？”
克莱尔边走边在空间里向着老人大喊大叫，可老人依然没有回应。
这下克莱尔更生气了。
又一堵墙在克莱尔面前升起。
克莱尔避也不避上去就是一直拳，这一拳直接使得他的拳头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还没解气，换一只手又再来一拳。
兴许是血气上了头，克莱尔还是觉得没过瘾。
便后退几米，侧着身子直接对着墙就是一个冲撞。
而这一撞。
克莱尔直接就穿过了墙壁，他完全没有感受到属于墙壁本身的实体感觉。
他已经不想知道他与墙到底哪个是虚，哪个是实了。
墙壁的另一边，什么都没有，包括能用脚站上去的地方。
克莱尔随即开始自由下坠。
……
又和最开始下坠时一样。
睁不开眼，动不了手脚。
感觉不到风，也不知多深。
好像就只有大脑还是自己的。
但在不知下降了多久后，就连它也慢慢模糊了。
……
克莱尔正以一种奇妙的感觉体会着下坠。
感觉上是第一人称，他知道他在下坠，也知道自己操纵不了自己的身体。
但“视觉”上是第三人称。
尽管他睁不开眼，但他能从第三人称的视角，“看”到他自己正在下坠。
就像坐在草地上看着流星划过。
现在他自己就是流星，同时也是那个正在看流星的人。
他看到自己正头向下，竖直下落着，估计碰到地面就一命呜呼了吧。
他只有看着，也只能看着。
无能为力。
又过了许久，也不知道是不是到了地面。
克莱尔只感觉脑袋突然一阵剧痛，一阵晕眩，好似被人从背后甩了一闷棍。
他又醒了过来。
又是一片苍白的空间。
“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他艰难地起身，身体和大脑都非常劳累。
那位老人这次并没有发出声音。
“真麻烦。”
克莱尔嘟囔了一声，草草地看了下四周，便准备继续走下去。
但他才没走两步，就发现走到头了。
他前方是一面无形的屏障，出不去。
于是他用手放在屏障上，顺着屏障走了一圈，粗糙地感知了一下这个区域的状况。
这是一块大致只能容纳一个人的区域，他只摸索出一条看不见的通道，其他方向似乎都是封死的。
“也就这一条路……”
克莱尔想起前不久那极其差劲的体验，稍微犹豫了一下。
但随后他还是小心翼翼地进入那条通道。
通道有些狭窄，左右距离不过一米。通道两侧看似什么也没有，实则完全无法迈步。
看似宽阔无阻的空间，道路实际已经被定死了。
克莱尔在小道内缓缓踱着步。既没有脚下的黑红色晕染，没有莫名其妙地东西从天上掉下来，也没有一面面升起又落下的墙壁，只有无穷无尽的苍白和他的脚步声。
走了又是好一会。
克莱尔有些乏了，正后悔着今天为什么不在家睡觉而偏要出来受罪呢，终于在视线的尽头看到了一个小黑点。
于是便小跑了起来，他就想着赶紧结束这荒谬的占卜。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他现在做的事情和最开始刚进小巷的时候差不多。
跑了一会后，尽头的小黑点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道路的尽头，那位老人正微笑着等着他。
还是那熟悉的一张桌子一个球一把椅子一位老人。
克莱尔这下不客气了。
快步上前，直接就是一巴掌拍在桌子，指着她的鼻子说。
“你什么意思？这是哪门子的占卜？”
也是多亏现在克莱尔实在是身心俱疲，不然他一定会上去一把将她的领子拎起来再好好听她说道说道。
什么破占卜。被困在一个莫名其妙还不知道怎么出去的地方看着自己各种各样的死法，这能叫占卜？不是叫诅咒？克莱尔一定得要个说法。
“呵呵，消消气，孩子。”
老人并没有动嘴，这是从空间四周传出的声音。
“开心点，你都能走到我这里了。”
“开心？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让我看到了自己那么多种死法？”
克莱尔将双手撑在桌子上，狠狠盯着那位老人。
“生死两仪轮转，运命万缕纠缠。”
“烈焰熊熊燃烧，那是谁在呐喊。”
“灰烬铺洒之处，能否探出新芽。”
空间里不断地传来老人的声音，而她本人只是形同朽木，静坐一旁。
“说人话！”
克莱尔没心思跟她耗下去，他的脑袋已是一团浆糊，什么都思考不了。
“赶紧给个结果让我回去！”
老人呆呆地看着克莱尔。她的眼神越发地清澈，热泪从眼角边徐徐流下，她的嘴角稍微动了动，终于颤抖着、笨拙地开了口。
“影随…身行，驰…以心性。便可…便可……”
她沙哑断续的声音如锈迹斑斑的老旧齿轮运转所发出的咯咯声，但这齿轮并没有运转太久，她的声音便被茫茫苍白的空间淹没。
“喂！老太婆，把话说完！”
“喂！”
克莱尔上去推了推老人，但老人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表情呆滞，无声无响，。
她的泪痕仍然湿润，清澈的双眼仍看着克莱尔。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便用手探了探老人的呼吸。
尽管仍尚存些许体温，但她已魂归高天。
老人突然的逝世，让克莱尔愣在原地。
被不明不白带到这个空间，还受了那么多身体和精神上的刺激，最后换来的竟是她话没说完的同时还当着他的面逝世。
这是一场无谓的闹剧！克莱尔觉得这两天真的是糟糕透顶了。
纯白色的空间响应着老人的离世随即开始瓦解，如同被高速的棒球击中的窗户般，支离破碎，克莱尔在空间内失去的立足点，开始掉落。
又是一阵强烈的剧痛与晕眩，克莱尔回到了小巷。
老人还在他面前。但桌面上已经破裂的球体不再发出淡淡的辉光，那已逝的老人正如烟般慢慢消散，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哪怕一粒尘埃。没多久克莱尔眼前除了黑暗空洞的小巷便什么都没有了。
与此同时，克莱尔感到自己的左臂处传来强烈的烧灼般的疼痛。
细小的火星在克莱尔手臂上舞动，将衬衫的长袖烧穿，发出“滋滋”的声响。
皮肤被灼烧的强烈痛感不断刺激着克莱尔那本就疲弱的神经，他在地面上翻滚着嘶吼着，想尽所有办法扑灭火焰。
但任由克莱尔如何挣扎、如何叫喊，它仍继续我行我素地绘制着它自己的作品。
没多久，火星熄灭了，它在克莱尔的手臂上烙下了一串他看不懂内容的东西，微微地闪着辉光。
满头大汗青筋凸起的克莱尔看着手臂上陌生的焦黄文字，困惑的同时，更多的是心累。
今天他受到的感官刺激足够多了，体能上的消耗也很大，各方面都已经达到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脑袋里嗡嗡作响，视野里已出现淡淡红斑，冷汗浸透脊背，手脚已瘫软无力。
身体各处都在向他发出警报。
他现在就只想回去休息。
回过神来，他已不在那条小巷里。
原本由两边的高楼形成的漆黑小巷，已经变回了普普通通的街道。
此时大概是深夜了，街道上已没有行人，唯有那微弱的灯光作伴。
克莱尔现在什么也不想管，就想好好休息休息。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好不容易回到了夏洛克的工坊。
街道两边的居房已经没有多少还亮着灯火，许多人家大概已经入睡。
夏洛克看上去也睡了，房子内已是一片漆黑。
他踏进自己房门的那一刻好似断了绳的船锚，几乎要瘫倒在地。
将袖子被烧烂的衬衫迅速扯下甩在一边后，克莱尔直接就往床上倒。
终于到了久违的休息时间，克莱尔大松了一口气。
而就在他身体还在半空中时，原本白色的床褥立马变成了一个椭圆形的黑洞。
“天哪……饶了我吧。”
“我只是想….”
未等克莱尔哀嚎完，他已坠入那漆黑的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