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6章 坑要挖得深一点
“二郎，你不是说有大事吗？”
“是啊，
不过不急，等会儿再说。唉呀妈呀，你这粥可真香。”
少年眼前这个笑嘻嘻的英俊惫懒货名叫狄怀英，庐阳大户狄家的二公子。
他家境优渥，出身书香门第却不热衷科举，总是抱着古今探案集录手不释卷，幻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个神捕。
狄老爷子拐杖打折了数十根都不管用。
而且狄二郎生性聪明，过目不忘，眼光也非常毒辣。
否则也不可能在李凌云追查一桩冤案之时，被同去凑热闹的他给认出了真身。
自那以后，两个同样的惫懒货越走越近，一起联手破了好几桩悬案，关系也从点头之交变成了无话不谈的损友。
进入小院之后，狄二郎一点都不客气，把少年釜中的咸蛋瘦肉粥喝了个精光，方才打着饱嗝笑嘻嘻地说道：
“凌云兄，真有大事。
本公子跟你说，赶紧延请媒人去我家提亲，不然幼馨可要被家父逼着嫁人了，你莫要错过这大好姻缘。”
少年闻言手抚额头，无力地回到：
“二郎，能不能正经些？”
“我妹妹可是庐阳第一美人，兼且对你青睐有加，你个穷小子还看不上？”
“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你这个臭穷酸，枉费本公子一片好心。
哎，
别走，
还有一事……”
狄怀英身为庐阳二老爷县丞大人家的公子，消息自然灵通无比。
他此来便是告知少年小城又有大案发生。
李凌云听完狄二郎绘声绘色的讲述之后，摩挲着下巴，轻语道：
“通云观上香客接连失踪？
有点意思。
正好小爷今日想去那里耍一耍，顺便探探也无不可。”
狄二郎见到少年兴致盎然，连忙觍着脸凑了上来：
“凌云兄，李大爷，这次带上本公子如何？”
“带你干吗？
那是出城。
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不晓得自己是个累赘吗？”
“哎呀，
李凌云你个臭穷酸，敢不带我试试，
以后莫想本公子给你提供丁点儿消息。”
……
庐阳城南十里，有一座名叫落霞的小山。
海拔不高，
葱葱郁郁，
半山腰上有大片大片的竹海婆娑。
这里是小城一众才子佳人踏青游玩的好去处，也是香火旺盛的通云观所在。
时近午夜。
未及下山的香客们正在客房中酣睡，突然听到了一个女子凄厉地大声叫嚷：
“啊~~~，救命！”
众香客闻声纷纷推门而出。
只见庭院中瘫软着两个丫鬟打扮的年轻女子，正在瑟瑟发抖地抱头痛哭。
再无旁人。
随后赶至的通云观主真鼎道人连忙上前询问：
“无量天尊，两位女施主莫怕，可是遇到了什么歹事？”
足足一刻钟之后，众人才在丫鬟抽抽噎噎地讲述中明白了事情的根由。
原来她们是结伴出恭，回转之时却发现有个黄袍道士悄悄跟在身后，长相很是吓人
——八字丧眉绿豆眼，两腮瘦削，满脸鬼气。
更恐怖的是他还对着一个丫鬟伸出了枯枝般的爪子，好像要杀人。
听完二人的讲述之后香客们也都不敢睡了，推测那贼必然是香客接连失踪的幕后黑手，撺掇着真鼎道人赶紧报官。
且不说观内众人如何胆战心惊，事件的始作俑者却是在观外不远处喃喃自语着：
“抱歉，抱歉，惊吓了各位父老。
没办法，小爷也是不得不为。
春寒料峭，
小爷且露宿一晚权做赔礼吧。”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脸上没有半点悔意的懒散少年正是鬼面判官李凌云。
他此来通云观，目的是要把挖给段家的大坑再夯实一点，顺便试试自己新得的手段。
少年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事情。
只要左手持着短剑断尘灌输真气，就能召唤出剑狱中两条只有自己得见的无智幽魂，各有妙用。
其一，被他命名为“快银”。
快银遁速超然，有形无质，穿房越舍如入无物之地。
最妙的是它能够在一定距离内共享视觉。
实在是偷窥闺阁，
呃，
呸~
潜伏侦查的不二之选。
其二，名为“画皮”。
它可钻入生灵体内，灭其生魂，夺其躯壳为己用。
且能够根据少年心意操纵自如。
便是刚刚演戏所用的道具。
当然，画皮对上苍蝇老鼠什么的无往不利，但若是对上人类会怎样还不得而知。
……
李凌云销毁完废物利用的干枯人皮之后，准备找个地方休憩半夜。
没办法啊！
已经子时，庐阳肯定早早关闭了城门。
通云观也不好过去。
只能露宿小山喽，希望夜间不要下雨。
少年游目四顾，咂摸着水源便利且有大树足供栖身的适合之地。
也就在这个时候
距离他三五里的范围外，却在上演着香艳又惊悚的一幕。
……
通云观不远处有一条无名小溪缓缓徜徉，飞沫溅珠，形如玉带。
某个水势回环，流波平缓之地，树影婆娑摇动，蛐虫不鸣。
十五的柔和月色下，潋滟的溪光之中，一个丰乳肥臀的姣好身影正在撩拨着水花。
有女子深夜入浴，嘴里还在轻轻哼唱着不知名的歌谣：
“洗啊，洗啊，洗完，我的身子就不脏了。”
若是此时有人看到如斯场景，定然不会觉得旖旎，反而很有可能被吓得倒伏于地，魂飞魄散。
因为，
河中女子露着雪腻的腰身和葱白的香肩，可也只露着腰身和香肩。
肩膀之上空无一物！
螓首去了哪里？
螓首被她捧在了右手之上！
她左手拿着木梳，俯身蘸水，正在自己给自己梳头。
动作轻柔舒缓。
一下，
一下，
又一下。
从发根梳到发梢，再继续重复。
“梳啊，梳啊，梳完，我的头发就干净了。”
丢～
哪儿来的什么月下浴女，分明是一只现形怨魂。
在她身侧稍远处的岸上，还有两个樵夫打扮的壮年男子。
二人均是跪在地上，面无表情，手上指甲翻卷，血肉模糊，还在奋力地挖着坑。
每个人身前的土坑都足足有五尺长，两尺宽，半尺深。
看那形状，若是放入棺椁再培上土，活脱脱两个新增坟茔。
片刻之后，
河中女鬼停止了吟唱，右手把脑袋高高举起，头发上湿淋淋的还在滴答着细小水珠儿。
她侧耳倾听，仿佛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传入耳中。
“咯咯咯咯，
又来了一个新鲜血肉，
不知他的魂魄味道如何。”
鬼女手中脑袋的嘴角流下了两丝馋涎，嬉声笑着隐去了身形。
水中只见月影浮动，有涟漪缓缓扩散。
岸边那两个男子却充耳不闻，兀自低头忙碌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