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2章 叛妃之子
黑甲与白衣的厮杀开始了。
苍髯老者自然要去救护那么多的云渺仙宫门人。只是闪身而去之时，眼眶似有泪滴。头脑中是过去……
武源纪六十年
后楚京都
潭洲城
帝都王殿
“陛下！”
一位身着红色官袍，满头白发的老臣猛然间倾倒于皇座之下，年迈身躯俯于地面，那不知道还能活分几年的头颅更是把这王殿中的地板磕的“咚咚”作响。听那脑袋磕在地板上的声音便知，这定是那后楚朝堂之上绝对的肱骨之臣！
老臣叩拜之中，声嘶力竭道：“此子虽不可杀，却也决不能留啊！陛下！……”
入了不惑之年的那位英武帝君，正坐于皇座之上。面对那肱骨老臣如此激动的叩拜之礼，闻声而不动……
那或许是后楚帝君钟离伐此生为止最为难忘的一段时光。短短半月之中，自己竟然险些失了皇位。
自二十三岁登基继承皇位以来直至现在，钟离伐帝王生涯的第十七年他才终于发觉，自己这自以为是天所授之的天子之位实际并不如想象那样的根深蒂固。竟然险些要被自己的嫔妃夺去……
整个后楚皆知，后楚帝君钟离伐有那么一位宠冠后宫的宠妃，濛妃。
所谓帝王宠妃，其长相姿色自不用说。任是历朝历代哪位君主，或仁、或徳、或暴、或戾。倒都没有不喜欢美人儿的道理，有道是天下男人一家亲，都他妈的一个样……
只是能当这宠妃二字，光有些身段儿，脸蛋儿远远不够，更重要是那赏赐的金纸诏书上简简单单四个字——深得朕意。
而这濛妃，自然如此。
生得倾世的容颜不说，又冰雪聪明。能想皇帝之所想，忧帝君之所忧。自然是“深得朕意”的妥妥典范，那“宠妃”二字担得起。替钟离伐生下的那位七皇子更是出了名的天赋异禀，七岁之年别说是写字画画，吟诗作对，礼乐笙箫。便是那一手棋艺放眼朝堂竟然都没几人可敌。
那孩子天生的一副聪明脑瓜，不知道要让那在位已十七年，八年都在南讨北伐的后楚武君吹嘘多久。钟离伐更是在其八岁那年，亲自挥毫，重新赐名一个“欢”字。更名为钟离欢。
可终归没人能一辈子顺风顺水，前些日子的事情已经足够改变这孩子的一生……
濛妃一向冰雪聪明，对于钟离伐是少有的知心人儿，也因此而得到了不少本不属于嫔妃的工作。比如，以皇室名义替皇室行诸多恩典之事。
起初这样的工作对于那么一个冰雪聪明的美人儿来说并不算什么。可或许是那工作做的太好，几年中濛妃所得到的，已经远不只是来自那位帝君的恩宠，更多的是来自于后楚百姓们的诸多爱戴。而这样的爱戴，短暂看来不算什么，无论对谁，那爱戴都是功劳无异。可功劳这东西，在皇家从来都不一定是件好事。时间久了，那功劳累积，一旦功高盖主便是杀身大祸……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整个江湖波涛再起。更不知是哪里传出了一些带着反叛色彩的声音，说是那位皇妃比皇帝更适合为帝！而这声音一起，便犹如烈火蔓延不可收拾，一夜之间，后楚各大城池竟然纷纷涌现出数以百记濛妃的支持者，甚至一度掀起一些不成规模的暴乱……
面对这样的情况，身为后楚帝君的钟离伐自然已经无法再坐视不理。帝者从来都该有足够的冷漠，更何况是一个以征战杀伐，雷厉风行而出名的皇帝？
几乎也在一夜之间。朝堂之上的暗流涌动被以帝君钟离伐为首的政治集团完全压制，曾经那集万千恩宠于一身的女人从宠妃变作了叛妃。没有辩解，没有哭诉，草草死在了一条白绫之上。万千朝臣，别说是濛妃的支持者，便是哪一个敢在这朝堂之上替那“叛妃”做出了半句抱怨就是灭门的惨案……
那一夜里，潭洲城不知死了多少人，鲜血流淌汇集，早不是一条河那么简单的事情……
如今。这场所谓叛逆的风波已然平息，整个朝堂恢复如常，好像那么些刀下的亡魂从未真的存在。只剩下一件事，还未妥善处理……
那叛妃还有个儿子……
肱骨老臣的一句肺腑之言，引得整个朝堂百官的一致共鸣。钟离伐还未回应一句，便是又有诸多官员纷纷跪倒在地。一个比一个神情肃穆，一个比一个声音愚忠。
“是啊！陛下！”
“决不能留！”
钟离伐坐在那里，还是没出什么声音，只是目光不由得要又一次的放在皇座之下，始终跪在一边从未抬过头的十岁孩子身上。
对于这年仅十岁却早已名满朝堂的后楚钟离皇室皇七子，钟离欢。这位帝君一向宠爱，否则也不至于再其八岁那年亲自挥毫重新赐名那么费事。钟离伐甚至一度决意，要把这帝君之位传给这位七皇子。
不得不说，这孩子的头脑绝非常人可比。其虽年仅十岁，在钟离伐看来，却已经具备了一位帝君所要拥有的大部分潜质，稍加培养，前途无可限量。只唯独一点，致命的一点。或许因为性格所致，也或许只因为这孩子确实还年岁尚小，其对那所谓皇帝的金銮座似乎从不上心，也不在意。
而对于这一点，虽说难办，钟离伐却也并不觉得怎样，毕竟自己也才四十岁的年纪，这孩子也不过十岁而已。这般的天赋异禀，钟离伐还是相信，只要稍加培养，这位皇七子一定会成为整个后楚历史上最有作为的一任帝君。
只可惜……如今这孩子身上又有了第二个致命的弱点。一个根本不是自己几番培养就可以改正的弱点。他的母亲，是濛妃……
至于那些臣子的所谓谏言，在一个一生沙场血性的帝君眼里其实并不算什么。什么狗屁的“不可杀亦不能留”什么“叛妃之子”？都是妈的放屁！钟离伐其实根本就不在乎。
可只有一点，是钟离伐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步的。
皇位！
对于一位帝君而言。钟离伐自然希望自己退位以后所继承皇位之人是自己相信，也自己看好之人。自然希望这个人便是眼下这位皇七子。
这样当然最好！可这一切，都需要建立在一个前提之下——这皇位是自己因为诸多原因主动禅让的。而绝不能是被篡夺，被抢占，甚至是被推翻的！
从大体上讲，这会影响到整个后楚钟离皇室的未来。从小节上讲，这有碍自己，一位帝君的颜面！
思来想去。钟离伐脑子里面突然闪过一件事，一个地方……
张家界，武陵源，云渺仙宫。
这云渺仙宫可以说是整个江湖最富盛名的地方，被世人称为“地上归墟”，“武道源头”。无数绝世高手出自那里，甚至有所传闻说那闻名于世的上古武仙李一凡也与那里有着莫大关联。其武陵源中云渺仙宫之上的神霄仙宫更是拥有着可以制衡后楚，南晋，北渊三大国的强悍力量。
换句话说，如今后楚、南晋、北渊三大国看似和谐相处，少起战端，绝大多数的原因，便是因为这武陵源中神霄仙宫的存在。
而这样一个广负盛名的地方则是常年对外收拢人才，而被其所收拢的则多为各方面闻名于世的奇才，或者是三大皇族，各大宗门的子嗣。目的也很简单，一来是强大力量，二来则是使天下诸多势力以制衡之势。
而后楚也早在一年前就收到了来自于云渺仙宫的消息，说是希望后楚可以派出一位皇子进入武陵源云渺仙宫。这样的事情，别人看来不是什么坏事，可偏偏钟离伐就是那么个只看战场杀伐的武君，对于武陵源的态度从来都没有多好。
虽说其武陵源神霄仙宫确实实力极度强悍，可在一个一身战功的武君看来也不过一个宗门而已。要自己送出一位皇子？那也算不得什么天大的好事！所以对于云渺仙宫的邀请，后楚的态度一直都十分模糊并未做出太多的回应。而如今看来，这样一个邀请似乎已经变成了最为妥当的做法。
那位帝君终于直了直身子。朝着那皇座之下无数跪拜的朝臣挥了挥手。
待到朝臣尽皆起身。钟离伐再一次看向跪在地上的十岁孩子。
缓缓说道：“国有国体，母罪子承。”
钟离伐略微停顿，最后朝着那位皇七子看了一眼。便冷眼抬头：“自今日始，皇七子钟离欢迁居武陵源云渺仙宫。即日离京。”
“父皇……”始终跪在那里的钟离欢，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黑色眸子里面，似乎是一些泪水……可那一声“父皇”过后，却再没说出什么。
“父皇！”
随着钟离欢声音落下，另一个声音响起。一个十五六岁身着黄色蟒袍的少年朝前一步挡在了钟离欢身前。
钟离伐随着声音看去，那身着黄色蟒袍的少年正挡在十岁孩子身前朝自己行礼。乃是如今后楚钟离皇室皇长子，湘王钟离阳。
这钟离阳是当今后楚钟离皇室四个皇子中唯一一个位及王爵的皇子。相比钟离欢，头脑上自然与天才相差一些，可钟离伐看来，其在心胸却远远要成熟许多。一向都是个心系江山社稷的上好皇子。
此刻见其说话，也没有太多理会。只是靠回皇座，低沉一声：“说……”
“父皇。就算濛妃真有叛逆之意，七弟不过十岁孩童，自也与其无关。何至于要……”
“湘王殿下……”
钟离阳一句话尚未说完，便是又一个肱骨老臣将其打断。
那老臣朝着钟离阳微微行礼后，重新面向皇座行礼，咬文嚼字道：“湘王殿下这话何意？什么叫就算濛妃真有叛逆之意？”
那老臣话语中刻意强调着“就算”和“真有”二词。侧过身重新面向钟离阳：“湘王殿下的意思是，实际那叛妃并未谋逆？是陛下的裁断有误吗？”
钟离阳自知是这老臣刻意为难。微微咬牙，不去理会只是朝着那皇座之上的钟离伐再度行礼。
“父皇……”
“皇长兄……”
稚嫩的声音在其身后响起，钟离阳下意识回头去看。只听那十岁的孩子眼眶沾着泪滴，口中轻轻一句：“算了……”
钟离欢说罢，随即朝着那皇座之上的帝王叩拜行礼。
“母罪……子承。儿臣去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