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6章 赔罪
赵良仁怒气冲冲地踢开门，见日上三竿赵岳还在床上呼呼大睡，想到刚才池家派人传的话，心头又是一阵火起。
一把掀开金丝锦绒被，拎起尚在睡梦中的赵岳，将人上半身直直拉起。
赵岳身子陡然悬空，人忽然没了重心，下意识攥着衣领处的手，正骂骂咧咧看是谁敢这么做。
掀开眼皮见赵岳任一副勃然大怒的样子，不由惊惧，一下子神思清明，在心里快速回想究竟是哪件事被赵良仁知道了。
是赌坊的人要钱要到家里了？还是公帐去青楼被发现了？还是池家那小子出事了…等等，池家？
赵岳双目瞪大，早起的眼眵还未擦去，浑身抖似筛糠，看着赵岳这副模样，赵良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赵岳结结巴巴地开口：“爹…你听我解释。”
赵良仁却没听他废话，将人从被子里拖出甩在地上，赵岳一个不妨，狼狈跌在床踏上。
赵良仁也是开镖局的，自然有几分功夫在身上，力道不算轻，赵岳疼得龇牙咧嘴却也不敢说什么。
赵良仁连连冷笑道：“看来你是知道怎么一回事了？起初我还不信…好好好，我今日打死你给池家赔罪得了！”
门口忽传来女子哭喊声，原来是门口的小厮见状不对赶去赵夫人那报信。
“我为你操劳半辈子才生下来这么个儿子，你要打死他不如先打死我！”
赵夫人哭哭啼啼赶来护住儿子：“不就是用了点钱，包了几个妓子，又有什么大不了，他这般不是跟他老子学的吗？”
赵岳急急去拽赵夫人袖口，可话已经说出来了，赵岳简直不敢看他父亲的脸色，嗫嚅着低声道：“爹…我知道错了，可那也是…”
赵良仁又怒又叹，怒这一茬接一茬的事，赵岳还不知悔改，叹家门不幸，自己辛苦打拼的基业算是毁了，念及此一把扫过桌案上的官窑白玉茶盏。
瓷片在脚下炸开，蹦出的瓷星子飞溅到赵夫人脸上，划出一丝小小的血痕。
她先被巨大声响吓得打了个哆嗦，脸上一痒手摸到一点红，瞬间恼怒起来。
脸色扭曲道：“怎么？你真要打死我好扶那窝狐媚子上位？可惜她们肚子不争气，你一房一房的纳，到头来还是这一个儿子，就算花点钱怎么了，以后这么大产业都是他的，花了也不给那些贱人留！”
赵夫人毫不留情，一出口便是往人的心口处戳，赵良仁是靠丈人发迹，原先两人还算恩爱，自赵夫人的爹去世后，便开始暴露本性了。
赵良仁气得七窍生烟，一口气吐了又吐，半晌压低声音暗含怒气道：“你可知他去害人用的是家里的镖师！”
又冷冷笑道：“我好不容易为这些人换了个新身份，现在你又让他们重操旧业，若是被人知道，谁敢用长隆镖局？还巴望什么产业呢！”
长隆镖局秘密招安江湖中的盗匪，因有能力的大多在其他的老牌镖局。都说时势造英雄，以前动荡不安之际，江湖好汉能人异士可谓人才辈出。
今天下太平，长隆人手不够可生意繁多，此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赵良仁不想把到手的钱扔了只好出此下策。
可若被业内人知晓，他长隆镖局的名声也算是毁了。
平安镖局在江湖上声望高，好在刺杀的那伙人还有点数，忌惮着池家并未下死手，也未留下什么把柄，此事勉强保住了，只是这一件…
赵良仁看向呆愣住的那对母子。
赵岳如遭雷击，他只想着教训一顿池星远，根本没想那么多。赵夫人一时没了言语，只捂着脸呆立在一旁。
“罢罢罢！如今池家已经知道这事了，你随我去赔罪，即便是池家要你的命我也痛快给了！”
这当然是气话，他可就这一个儿子，只不过少不得要被那些自诩侠义之辈说教，他们看不上他满身铜臭，赵良仁同样也看不上他们的满口道义，可此刻却不能不去受这份气。
赵夫人正要放声哭，赵良仁喝道：“你闭嘴！再为他求情我立马写休书。”赵夫人又呜呜咽咽地闭上嘴。
平安镖局厅堂。
几位上林的镖局元老镇坐于两旁，池老坐于堂上，神色平常，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赵良仁及身后的赵岳。
赵岳如芒背刺，忙不迭垂头避开，赵良仁面带愧色，拱拱手道：“池老，我带这顽劣不堪的小儿前来赔罪了。”
又向赵岳喝道：“跪下！”赵岳面色苍白，慢慢屈起膝跪在大理石上。
赵良仁又道：“这小子因比武之事输了，一时冲动便找了些人去探探池家侄子的底，不曾想那些蠢笨的竟伤了人。我赵家上下自责得很，这些礼品还望池老笑纳，切莫因此事坏了两家的和气。”
话音刚落，身后小厮便上前将两个红木匣子交与一旁的仆人，仆人目视前方看都不看一眼，场面一度凝滞。
这话如此狡辩，池老并未理睬，倒是身旁的王老摇头，中气十足道：“镖局建立之初，讲武德重义气，多是由行侠仗义之辈集结而成，如今时移势易，镖局成了气候其义倒没有了。”
“也难怪，赵当家与我们不是一个时代，哪里懂得最根本的侠义精神，小一辈自是无从传承。”另一人抚着花白胡须讽刺般叹道。
赵良仁因盗匪混招，路数自然不正，除表面上的业务往来，暗地里镖师还做替人看场，或打手等勾当，早已为正派所耻。
除此外犹不知足，更有截夺其他镖局生意的不道义行为，奈何长隆背靠官府，被抢的小镖局也只好咬牙吞下。
赵良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长隆与其他镖局早就积怨已久，赵岳做出的这件事不啻把刀把递给外人。
呼了口气，向左右各作了揖：“各位长老说的是，是赵某御下不严才惹了这些是非事出来，如今任打任罚。”
“我们尊池老为首，便是靠的‘义’这一字，现今你儿做出这等丑事，我劝赵当家一句，若想长隆镖局真正长隆，还是重新过继个品行好的做当家人吧！”
曹老语直话刺，讽刺他后继无人，赵良仁几乎要忍不住，咬咬牙道：“多谢曹老费心，只是小儿如何处理还是看池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