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逃难就像在养老
这么浓重新鲜的血腥气,依照崔妤婉的经验判断,应当是刚从战场上带下来的。
里正突然集结村人出发,甚至都等不到明日一早的行为,似乎有了解释。
事关逃命大事,没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拖拖拉拉。
很快,遥冼村的逃难队伍就集结完毕了。
里长清点了一下人头,确认无误后,就立刻宣布出发。
似乎是畏惧着什么,里长不许众人点火把,只有领头几个人打着火把探路,后头的人小心跟上,一整个村的人在黑暗中沉默着摸索前行。
地上的雪还没化尽,深一脚浅一脚的蹒跚前行,时不时就会有人不慎滑倒,传来一声惊呼。
但很快,又会爬起来跟上队伍。
逃命大事,没有人会拎不清的在这种时候矫情。
崔妤婉静静的跟在崔家的队伍中行走,鼻尖萦绕不断的血腥味,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困扰。
她打小就鼻子好使,堪比警犬。
有些时候,灵敏的嗅觉能给她带来一些助力,有时也会给她带来不小的困扰——比如现在。
鼻尖无法挥散的血腥气时时刻刻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无法避免的回想起在末世厮杀的过往,以及她自爆的那一瞬间。
她好像又回到了基地被攻陷,和丧尸生死决斗的那一刻。
并肩作战的伙伴接连倒下,痛呼声和嘶喊声此起彼伏。
鼻尖萦绕着的,全是丧尸身上传来的腐臭气息,和浓郁的血腥气……
“婉婉,婉婉?”
似乎是察觉到崔妤婉身上传来的气息不对,护着崔妤婉走在她外侧的崔彦淮担忧的关心她。
“是不是走累了?我跟你奶说说,你去和她挤一挤,坐板车上歇歇可好?”
夜深赶路,路又不平,崔洪昌和赵氏的年纪大了,让他们跟年轻人一起在地上走,一不小心摔一跤,怕是要出大事,就让他们抱着崔元宝坐上放行李的板车,拖着走。
知道赶路要紧,连腿脚不便的崔彦淮都没坐上板车给兄长们添麻烦,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
崔妤婉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大碍。
只是赶路而已,比起从基地外出寻物资时,还要时刻提防着不知道会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丧尸要轻松多了。
崔彦淮闻言点头,却还不忘温声叮嘱。
“若是走不动路,记得说。”
崔妤婉应声,心下却忍不住叹息。
崔彦淮这么疼宠原主,连崔家的其他人对她也这般好,真不知道原主为了一个能遗弃她的原生家庭,有什么好闹腾的。
崔妤婉对现在的日子很满意,哪怕眼下正在逃难的路上,对她来说也像是过上了养老生活似的,十分舒适。
当然,这种话她是不可能宣之于口的,否则怕是要因为性情大变,被崔家其他人当成脑壳有问题了。
整个遥冼村的村民们闷头在暗夜中走了一夜,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里长才通知众人停下前进的脚步,短暂的歇息片刻。
里长带着一众青壮,走的都是比较偏僻且人迹罕至的小道,路难走了点,但在这等乱世,安全系数却能高不少。
这会儿行到了一处树林子外,深冬时节,林子里的树叶都落的差不多了,遮挡不了多少寒风,好处却是柴火遍地,随便捡一点,就够烧火做饭的了。
趁着崔家人忙活着烧火做早食的功夫,崔妤婉借着“去方便”的由头,跑去林子深处转了一圈。
今年整个州府都遭遇了旱灾和蝗灾,粮食歉收,朝廷又数次征粮,致使不少人家都饿到快活不下去。
树林子里能吃的东西早就被附近百姓搜刮干净了,差点没连树皮都扒了。
崔妤婉在林子里转悠了一圈,果不其然没能找到什么能吃的东西,只零星从地上捡了几颗埋藏在雪窝里,有些烂掉了的板栗。
崔妤婉从空间里取出一小捧板栗,特地在雪地里挖出一个窝,放在土里滚了一圈,才连着那几颗烂掉的板栗一起带出林子。
赵氏带着几个儿媳妇已经做好了早饭,见崔妤婉回来,忙招呼她洗手吃饭。
遍地是雪,找出干净的雪盛一锅,烧开以后就能吃了。
崔彦淮疼崔妤婉,忙舀了半瓢热水,抓一把雪撒进去,弄成温水给崔妤婉洗手。
崔妤婉先把那一小捧板栗递给了赵氏,洗完手后,就被塞了一大碗杂面疙瘩汤。
走了一夜,大家都累得不行了,急需吃点热乎咸乎的补充一下能量。
刚上路,暂时还没到弹尽粮绝的时候,杂面疙瘩汤稠嘟嘟的,还放了点干菜,一口下去又香又顶饿,肚子里有了食,人也热乎了起来。
“我们家婉婉真厉害,这冰天雪地的,找到这点栗子不容易吧?奶给你烤了吃。”
赵氏说着,把崔妤婉捡回来的板栗摆到火堆旁烤着,见崔妤婉喝完了一碗疙瘩汤,拎着勺子就要再给她盛一碗。
“不要了,我吃饱了。”
崔妤婉摇头拒绝,主动蹲到火堆旁帮忙看着烧水。
趁着没人注意,她悄悄抬手凑到锅沿上方,往里头倒了点灵泉水。
稀释后的灵泉水效用小了许多,但饮用后能解疲乏。
都吃饱后,大伯母王氏她们洗刷碗筷,崔洪昌等人就端着热水凑在一处,压低声音说起了如今局势。
崔妤婉也不着痕迹的凑了过去,竖起耳朵细听。
“昨儿个鞑子攻势凶猛,边军已经断粮三天了,士兵都是饿着肚子上的战场。”
“这么长时间朝廷都没派援军支援,边军死伤无数,听说封家的大小将军在战场上折了好些个。”
“昨日里长派人挨家挨户的敲门喊人集合离开,就是听边关来人报信,边关城墙挡不住了,掌虎符的封将军听说已经……这个时辰,怕是鞑子的铁蹄已经踏进大渝国的国土了。”
话落,气氛一片死寂,就连喧嚣的风声似乎都停了。
封家满门忠烈,因为昏庸无道的皇帝和朝廷落得如此下场,不免让人为此愤懑哀叹。
崔妤婉没说话,只是想起这一路上鼻尖萦绕不断的血腥气,目光朝着队伍的最前方投去。
她想,她已经猜到那群人的身份了。
这一路上,崔妤婉都在暗暗观察着他们的情况。
夜深,她看不太清那群人的面容,却知道看起来伤势最重,躺在板车上被拖着走的那位,直到现在都在昏迷中。
看其他人都守在板车周围,警惕谨慎,小心翼翼护着板车的行为。
崔妤婉猜测,躺在板车上昏迷不醒的那位,就算不是封家人,至少也是军中某位小有地位的将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