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7章 求签
刘霁雪目光低垂，紧紧盯着脚尖，语气越发轻柔迟缓：“多谢公子刚才出言相助，只是我与妹妹是在室女，护卫侍从都在不远处，不敢劳烦公子费心。”
不去看宋恒脸色，她说完就是福身一礼，准备带着燕柔离开。
刘霁雪无意和他互演，可燕柔却还想把戏码继续下去。
燕柔脚下牢牢钉在原地，却抓紧了刘霁雪不肯放手，悄悄凑到刘霁雪耳边说：“姐姐，公子毕竟救了我们，我们这样走，也太不讲情面了。”
又对着宋恒福身一礼，一双含情的美目凝视着宋恒，笑意温婉大方：“多谢公子相救，若非公子，我二人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事情。请问恩公大名？”
宋恒洒脱一笑：“我是宋恒，恩公不敢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原来是宋恒宋公子，我姐妹两个本来打算去拜一拜菩萨，巧遇恩公真是幸事，公子不妨和我们一起去前面亭子里坐坐？”燕柔话说的很客气，却一点不客气的帮刘霁雪做出了决定。
刘霁雪早就不耐烦看她们演戏，此刻更是忍不了了，她重重甩开燕柔的手，神情冷漠，就连话都带着几分指责和不满：“燕柔，我不好与外男相处，就不去了，你一个人注意名节，不要惹人闲话。”说完，提着香篮施施然抛却二人，自顾自地就走了。
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燕柔心中泛起不好的预感，自从昨天开始，刘霁雪似乎就开始脱离她的掌控，让她现在只想立刻弄明白刘霁雪变化的根本原因，好再度让主动权把握在自己手里。思索中的燕柔展露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神态，但又飞快掩饰了过去，只低头福身，又行了一礼，脸上露出一个略有些苦涩的笑容：“霁雪姐姐性格直爽，又严守闺训，我一个人确实不好和公子单独相处，好在通报了名姓，日后有缘，我和姐姐一起感念公子恩德。”
燕柔匆匆忙忙跟上了刘霁雪，话语中隐含了一两分的埋怨：“霁雪你走那么快干嘛？我都差点没有跟上。你刚刚也太失礼了，要是让姑母知道了你这么对待恩人，一定也会说你的。”
“那男人我瞧着贼眉鼠目，定是不怀好意。你不觉得他来的太巧了？说不准是和那几个地痞流氓串通好了的。”刘霁雪冷冷说。
燕柔心里一惊，瞳孔皱缩，手臂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刘霁雪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么敏锐了？
思绪万千，表面却不过一瞬。燕柔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继续用软软的语调埋怨她：“哪有你这样随意猜测救命恩人的？我瞧着那人长相也不寒掺，反倒有几分英伟男子的模样呢。”又悄悄的在刘霁雪耳边说调笑，“还是咱们的霁雪姑娘漂亮，我瞧着刚才那名叫宋恒的男子都一个劲地看着你，半点都不想搭理我哩。”
刘霁雪停了步子，正色皱眉对燕柔说：“我与他清清白白，你实在不该和我说这些怪话污我名声，日后传出去了你让我怎么做人？你若是喜欢他，禀报母亲后接触一二也无妨，只是却不能拉着我去。”又状似不解，“燕柔妹妹，你从前从来不说这种话的，最近是怎么了？”
直气的燕柔咬碎了一口银牙，还不得不委屈的说：“姐姐，我只是和你开玩笑罢了。况且姐姐你往日也愿意和我笑闹，怎么今天就非要怨我说了怪话！”
刘霁雪神色淡淡，似乎早已认命：“我只是想明白了自己的责任。我既然是刘氏嫡女，享受荣华富贵，就应该要承担起责任来。更应该注意自己的名节不要受损，日后听从族中安排，相夫教子。”
配上娇丽的面容，真真是我见犹怜。
燕柔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半晌又是支支吾吾：“姐姐，你怎么能为了这些罔顾自己的幸福。”
“妹妹说笑了，”刘霁雪露出些许带着冷意的笑容，伸手将侧脸边上小缕柔顺的发丝别在耳后。“我是刘家女子，受族中教养，自然要听从族中安排。”
……
栖山寺香火鼎盛，但就算再如何名声不斐，冬天也不是上香的旺季。
这时候，菩萨殿里只剩下一两个小沙弥点着头不甚用心的敲着木鱼，还有个眉发皆白、面容和善的老僧在常明的灯下闭目养神。
宝殿内常年只有昏黄的油灯，烟熏火燎之中，慈悲的观音背后千手仿佛要从万丈红尘中拔除苦难。
看着面目模糊的观音神像，刘霁雪忽然感到了迷惑。
她的上一世，愚蠢、悲苦、充斥着谎言和欺骗，她是不折不扣的受害者，因绝艳的医药之术被迫担上害死他人的因果。
所以这一世，她决定拿起屠刀，去做残忍的侩子手，不仅为报仇雪恨，也是为保全家人。
可是，她真的做得到吗？
上一世愚昧，这一世就能精于算计？
上一世沉浸在岁月静好的假象里，这一世就能先知先觉？
长出一口气，刘霁雪只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她不敢出声找人为她参谋，因为其中干系太多太广，只要说出口就是祸端。
她更不敢死，只因她一死，再无人知道未来的惨烈之事，没有防备之下恐怕只会重演前世祸事。
可她，真的能做到凭借自己的能力，拯救家族，阻止金城事变吗？
她甚至都不知道要从哪里着手。
从前年幼，她总以为自己是天之娇女，可如今，她只觉得自己的渺小无能。
燕柔轻轻推搡了刘霁雪一把。
“姐姐，你愣着做什么？”
燕柔凑到刘霁雪耳边说话的气息，令刘霁雪觉得是伺机而动的毒蛇正在吐信，这冰冷的联想让她汗毛耸立。
“我在想，观音菩萨救苦救难，可这世间苦难这么多，渡也渡不尽，又有何人能帮观音菩萨渡难呢？”
燕柔娇笑一声：“姐姐你魔怔了不成，观音娘娘法力无边，不是我们能想象到的，又何须别人来帮？”
刘霁雪不点头也不摇头，却不再说话，只是虔诚地跪在蒲团上，认认真真地祈求着父母安康，兄嫂太平，家宅存续。她不敢在观音神像前诅咒前世伤害她的人，生怕那一点点恶毒的私心令观音娘娘不喜，不愿保佑家人。
二人祈愿之后，纷纷添了香油。
那两个机灵的小沙弥见姑娘美貌，大着胆子搭话。
“我们栖山寺的签文很有名的，你们要不要再求个签？”
年纪更小一点的小沙弥歪着头摸摸自己的脑门，一双灵光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二人：“是啊是啊，我们这里的签很有名气，你们再摇支签，求个好运。”
刘霁雪抬眸，神像法相庄严，她无法从这金身泥塑的神像中得到任何指示，那么，签文之中是否能告诉她，她所求之事能否顺遂？
“好！”刘霁雪颔首，轻轻露出一个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