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丰文学第3章 排座位
这所重点高中每个年级有八个班，我在五班。
我们班有80名学生，分成五列。其中有两个过道，两边靠墙各一列，中间三列连着。这样一行能坐十人，共八行，八十人被完美地塞了进去。
这样摆放容量是没问题，但是出入却很不方便，两侧的还好，中间三列则相当痛苦。
比如，一个同学上厕所，其余五个人都得起身相送，甚是气派。
假如凑巧你拉肚子，那么你就必须在这五人的白眼中一次次进来、一次次又出去，无论你平时多么受欢迎也不会例外。因为桌椅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小了，只够坐下时放下腿，要站起来就必须跟前后桌讨一点地盘才行。
去趟厕所如此艰难，这是学校的一项挫折教育吗？
还好两周窜一次座位，左右顺序移动，老师说是为了保护视力，但是我们认为更实际的意义在于：可以暂时逃离中间区。
有时候我会想，为什么一个班会有这么多人呢？如果教室大一点儿，就不会这么拥挤了。为什么不把教室规划大一点呢？……我想不明白。
由于一些原因（下一章可见），我是军训后才来报到的，所以进班时只剩下倒数第三排的一个座位。
同桌是我的舍友林小凤。其实我俩个子都不高，前面有许多高个子挡着，有时候看不清板书，还得站起来。我没参与过排座，不知道最开始是怎么排的。
初中时候是矮个子在前面，高个子坐后面。
终于，半学期之后开始重新排座。班主任郭老师让我们到走廊里站好，让大家按照大小个排成一列。
我站到比我矮一些的高诺诺后面，小凤比我高一点点，很自然地站到我后面。
远远望去，前面还有很多高个子，郭老师开始人工核对，把高个子往后调，但是还是留了几个明显鹤立鸡群的高个子没调。
就这样站着，大家都看得见那几个高个子同学，老师说排好了，大家按照顺序进教室从前往后坐。
我晕，真的不懂，为什么这样？为什么大家都如此淡定，竟然没人提出疑问？是我这个后来的又错过了什么吗？
细看一下，原来那几个高个子就是上课时挡着我和小凤抄板书的。
这样分下来不是接着挡着我们就是挡别人去了。我难过的是，为什么大家都默不作声。
第一节课后，我问那个不怕冷的龚凯咋回事，他神神秘秘地说：“高个子之一是某个学校的学霸，中考成绩全市第一，另一个的父亲在省城做买卖，家里特别富。”
我疑惑：“哦，那跟我们排座位有啥关系？郭老师不是说小个在前、高个在后吗？”
龚凯说：“你傻呀！全市第一学校肯定要格外照顾的，富裕家庭的肯定也积极要求得到照顾。”
我说：“我懂了。那我们就是陪衬呗？班长同志也默认了他们的优先权呗？班长肯定是拥护班主任的任何行动，对不？”
龚凯说：“你咋那么天真？你想要的公平不存在，一定是你的家人对你保护得太好，才让你满脑子的理想主义。”
我委屈，书上不是都这样写的吗？从小到大老师不也是这么教我们的吗？我信书信老师，难道错了吗？
龚凯说：“你啊，以后多跟我学学，别只信书了！”
我斜着眼睛对他说：“嗯，不跟你学，我要问问郭老师为什么要这么做。”龚凯已经走座位，不知道听到我最后一句没有。
排好座位一周之后的语文课，郭老师正在讲拓展的几首诗词。前面的高个子挡住了一部分板书的内容，我和小凤只好一会儿往左边挪挪，一会儿又往右边挪挪，为什么要左右挪呢？因为高个子到我们之间还有很多同学，他们也看不到，他们也在挪动，所以我们前面的情况是变化的，这个板书真是抄得稀碎——心累、身体也累。
高诺诺和她的同桌李一凡在左右挪动的过程中，头撞到了一起，发出“崩”的一声响动。他们同时本能地“妈呀！”一声，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郭老师回过头看情况。诺诺和一凡都捂着头，诺诺哭了，一凡也在揉头。郭老师看着这无声的画面，也没发声。
“老师，为什么前面有那么多高个子？您不是说按照大小个子排吗？”我趁郭老师写板书之前站起来问道。
郭老师回过头，表情很愕然，显然是我的话让他很意外。我看不清他厚厚的眼镜下面是什么眼神，但是看着我的时候却有一股寒意传来。
过了一会儿，郭老师说：“他们是近视眼啊，前面看得清楚。”
“可是，后面也有很多近视眼啊。”我看着文俊和谢小军。
郭老师先是不说话，然后很自然地转过去接着写板书，好像没听见我说的话一样。我还在站着等答案，小凤拽我坐下，龚凯回头瞪着我。
我有点难过，没心情继续抄板书。爱着全中国、爱着上下五千年又怎样？对身边大活人的话都可以充耳不闻，懂再多的诗词又有何用？
全班八十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在我发言时候站出来？
明明前面刚刚左右挪动的有那么多人，难道你们就不想好好地坐着抄板书吗？
我手里转着笔，心里却是百感交集。我错了吗？老师为什么不理我了？
这节漫长的课终于过去了。如果是以往的我，现在会追着郭老师去问为什么这样，但是眼镜后面射出来的寒气让我浑身发抖。
下午上课前，我从外面回来，在楼梯上遇见往下走的龚凯，我不想和他说话，所以沿着楼梯一边往上走。
“你觉得你这么做对吗？”我回头，周围没有其他人，那这是在和我说话了。
我看着他，明明有理的是我，受委屈的也是我，他凭什么这么说？
“有什么不对！我们后边的都看不清板书，难道还不能问了吗？”
“你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那样质问郭老师，你顾及过他的感受吗？”
“他不按照规矩排座位，言行不一，不顾及我们上课是不是方便，这个你怎么不管？”
“你以为自己有道理就是对的，说话做事全凭自己主观判断，简直是胡闹！……”
我不想再和他继续说下去，这样的不讲理再沟通也不会有结果。我自顾自地走回教室，眼泪却止不住地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