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羽冷眼看着，过了好几分钟，眼见高家耀渐渐失去力气，鼻翼剧烈翕动，才轻声问：“你是在找警察吗？”
空气中的冷意愈发浓重。
“你们先是放火弄死了人，又绑架了警察和妇女儿童……”她说着突然莫名笑了两声，有点愉悦的意味：“你们让他们丢了大面子，你猜他们会怎么做——就像现在这样，你被带走送到这里，还被注射了不明药剂，这些都不会有人知道，哪怕知道也不会有谁来过问，你不想坐牢对吗？我有很多种办法的……”
章羽套了件白大褂、带着口罩，捂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她的声音不大，但好像太过兴奋激动，一直在不停说话，既像是在说给唯一的听众，又好似只是神经质地喃喃自语：“人的价值是可以被计算的，不是吗？在你这里，一条人命值多少钱？”
不！你这是犯法……警察会抓你的……不！……我不想死……
高家耀思绪混乱，感觉自己呼吸越来越困难，冰冷的声音却还在继续。
“我是一个很公平的人——火灾里死了的人，那个警察和他的妻女，这些人活着可能创造的价值——如果他们运气不好都死了，就由你来补偿吧，作为一个献身科学的志愿者，你会活着，长长久久的活着……等到哪一天你创造出了足够的价值，你还能得到自由。”
注视着待宰猎物的眼睛，她语气很温柔地问：“你去过地下的猎奇展览会吗？品味都很好，也许你会很享受那里的养老生活，毕竟客人总是会有的……”
轻柔话语如同魔鬼的呓语，不受控制地钻入耳中，在脑子里描绘着恐怖画面，高家耀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栗，胸腔里的心脏跳动速度一直加快，似乎要撕裂他的身体……在恐惧的潮水彻底吞没他之前，他听见了宛若救命稻草的一句话——
“或者，也该给你个选择的机会，但是你愿意说出他们的下落吗？”
愿意！我愿意！求求你！
“只有三秒钟的时间，想好要说什么了吗？如果说不出有价值的东西，这就是你最后一次说话了……”
嘴上的胶带被撕开——
“天河家园！他们都在那里——”
警用救护车停在旧车库的中间，车库卷帘门紧闭，遮挡住可能存在的光线和杂声，车外异常安静，秦洄垂眸站在后车门处，清晰地听见了这声近乎惨叫的嘶吼。
*
光线暗淡的地下室里，四周的墙壁黑斑黄斑纵横交错，空气里泛着经年的霉味和笼罩住这栋楼的、过了好些天也没有散去的烟熏味。
火灾过后，着火楼栋里的住户一无所有、家徒四壁，暂时被集中安置到别处，其他没有受到火灾牵连的小区住户却也损失惨重——毕竟出了人命惨案，一些租户连夜退租跑路，有些家财的举家搬走，子女知情的就把老人接去……天河家园的房价也打了个“骨折”。
不过几天时间，小区里就显出了些萧索凄凉的意味，晚上更是见不到半个人影。所以也没有谁注意到，起火楼栋内的某间地下室亮起了昏暗灯光。
地下室空间只有二十多平，靠门的位置摆着一套陈旧桌椅，身形不算高大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手边放着一把锃亮的西瓜刀，离他不远处，一个头发凌乱的女人抱着小女孩缩在角落里。
小姑娘窝在妈妈怀里，小脸皱成一团，偶尔喉咙里憋出几声细微的呜咽，眼泪时不时落下；她的妈妈也眼眶通红、面色苍白，却是强忍着恐惧，一手紧紧揽抱着孩子，一手掩在孩子的嘴巴处，防止她哭泣的声音激怒越来越焦躁的绑匪。
地下室最里侧，中年男人蜷缩在地上，双手双脚都被死死捆住，嘴上缠着胶带，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胸腹间的肋骨也隐隐作痛，这是他们一家三口遭到绑架时，他为了保护妻女，被另一个绑匪发泄火气拳打脚踢导致的。
事实上，虽然下车时没有防备，但绑匪动手的瞬间，他仍然凭着多年从警练出来的反应和身手反制住了对方，只是没想到会有两个绑匪，另外一个趁他不注意，打伤了他的妻子、胁持了他的女儿——四岁的小姑娘被拎住脖子，如同玩具娃娃一样在空中晃来晃去……
高家中再次拨打电话，手机中仍然传来“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他把手机拍在桌子上，拿起西瓜刀大步走到杨则生跟前，一把撕下他嘴上的胶带，揪住他的衣领，阴沉道：“你敢给我兄弟耍心眼？”
两个绑匪至今没说绑架的目的，却问杨则生索要了他家里的开门密码，还详细问了家里财物的存放位置——
是求财？可两个公职人员，不贪不贿，能有多少余财？
是寻仇？但他一个治安警，从哪里结来的那么大仇怨？
杨则生摇头，声音嘶哑：“没有，我说的全是实话。”
“那我弟弟怎么会联系不上了？”
“我不知道，”杨则生尽量避免刺激到对方，“可能是手机没电关机了，我家离这里不算近，他应该还在路上。”
高家中冷笑一声，把他甩在地上，向着角落里的母女走去。
“不要！”杨则生猛地张口咬住高家中的裤脚，再被一脚踹开后，狠狠呛咳了两下，“别动她们，让我做什么都行！我真的没耍花样。”
“老杨……”角落里，杨则生妻子抱着女儿下意识哭喊了一声，但对上丈夫递过来的眼神，最终忍着泪噤声，把害怕的女儿紧紧搂在怀里，不让她再看外面。
高家中阴毒狠辣的目光扫射过这一家三口，偌大的空间里空气变得异常压抑。
“叮铃铃……”
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