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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赴宴

天地间有无名无形之力,生灵谓之“神辉”,意为天神衣冠上抖落的辉光。

心窍则是眉心深处,用来感受神辉的存在,用心窍感应神辉并辅以口诀心法引入神辉。如同叩天门,一次次,一声声,在漫长岁月中诚心问道,水到渠成天门开则心窍开。

开了心窍,才算踏上修行路,接着便是以神辉筑灵台。就像千万次诚心叩开了天门,而门后仍是一片虚无,筑起灵台后便能将神辉纳入体内,至于灵台大小便看个人的天资与努力。

“不过……”

“少爷小的知道。”小少年低下头,轻声道:“我没有心窍。”

自被救起他满心都是报答少爷,铺床叠被、浣衣煮茶、洒扫端饭、照料起居;他什么都能做,可是少爷很少睡觉,也很少吃饭喝茶,只是一直安静的修行着,偶尔会走出屋子在院中坐修。

门外的侍卫大哥平日大多时候也是修行,所以他对此很好奇,可他当去问护卫大哥时却被告知,没有心窍是无法修行的。

云沉打开红木匣,里头放着一套刻刀,和一些竹片。

他道:“世间万法相通,不用心窍也能操纵神辉。”

“少爷,小的听不懂。”

云沉取了块小巧的竹片,边刻画边道:“神辉缥缈无形,可不是只有开心窍才能感应神辉。”他垂首刻竹,声音平缓:“可以将这刻刀看作神辉,你先学着用它刻绘字画,书案上这几本书都看看,若是不懂便来问,这里不需要你天天洒扫擦拭,闲时就读书刻竹。”

林疏心里疑惑,可是修行和刻竹片有什么关系?但他一向听话,立刻点头:“好的少爷。”

云沉将刻好的竹片递给他,上面是些小少年看不懂的图案纹样,像飘逸的云雾,又像是水流动的痕迹。

“照这个刻。”云沉说罢,便回到矮榻上,接着闭眸静修了。

林疏抚摸着那些刻痕,想到这是少爷所赐之物,立刻回下人房里把它放进存钱的匣子里,上好锁藏进被褥,这才放心。

为“接手登蟾宫”一事,云闵思前想后,他当然是很想很乐意要,但兰钧显然不是真心想给。

他本想找夫人商议此事,但又想到司徒静一向不愿理这些俗事。况且这次青梅煮酒大会,云舟被叫上青梅山闭死关,导致他只能狠下心将云沉送去凑数。很难说,这件事里没有她的手笔,她性情矜傲又出身高贵,有了云舟自然容不下庶子。

却不知云沉的眼睛现下如何了?先前府中医师都看不出病症所在,这几日他派人去各个州郡遍寻神医妙手,希望能尽快治好云沉吧。

思及此,云闵下了小书楼,径直往竹园去。

云沉仍在修行,云丰在廊下守着,林疏坐在阶下刻竹片。

院中格外静谧,唯有余晖铺地,风吹树枝黄了绿叶。

“宴席?”

“嗯,你去了只管坐下吃喝就成。”云闵脸上有着隐约讨好的笑意。

“我目盲,多有不便。”

“你如今已是开窍期,不能视物又何妨,便陪为父走一趟吧。”

云沉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对面。

纵然他目无焦距,但云闵仍觉得有些心虚,并不看他。

“我去看看。”云沉道。

“现在?”

“对。”

云闵从他那一如既往的沉静神色中看不出一点情绪,只当他是想借机出门散心,便道:“我叫云宁来接你。”

“嗯。”

才入夜,昏暗天色中还有浅浅靛蓝,林疏小跑着给竹园处处点上灯。

半掩的门被推开,一道素白倩影莲步轻移,她站在暖色的灯光中,如一抹湖边拂柳娇柔而纤弱,三千青丝半挽,鬓边一簇白绒花更添温婉。

林疏认得她,行礼道:“见过表小姐。”

这位和云霓分别是家主大兄二兄的独女,自幼便被从湘江接来养在云府,云霓蛮横顽劣,但她却是极温柔和善的性子,林疏幼年还曾吃过她赐的糖糕,很好吃。

云宁笑道:“二少爷呢?”

不等林疏回话,云沉推开门道:“走吧。”

出府时,云宁有心和云沉寒暄,对这个突然开窍的表弟她可是很好奇,却被云沉用“嗯,对,是。”敷衍了一路。

云宁无奈,上了马车便也不说话了,原先他呆傻时司徒静纵然不喜欢但看在小叔面子上,没有过分苛待,现如今他一朝开窍,云家恐怕再也容不下他了,毕竟云府真正的主人是司徒静。

这些也只是自己胡乱想想罢了,她瞧着云沉,默默叹息。

马车晃晃悠悠,时快时慢,过了许久终于停下。

如今云宁管着族中一家玉器行,正在锦和街市旁,云闵这才让她接送云沉,

“到了。”锦帘掀开,一座金碧辉煌,流光溢彩,宛如天上仙宫般的阁楼映入眼帘,匾上“登蟾宫”三字,更是直接用金银翡翠堆砌而成。

“今日并无拍卖,随便转转?”云宁问。

“嗯。”

两人一进楼里,便被一个青年迎面拦住,青年衣着华丽,气宇轩昂,身后跟着一位长须老者和一个美貌侍女。

“怎么有空到这来?”他问云宁。

云宁笑道:“难道登蟾宫不欢迎我?”

青年上前一把握住她双肩,深情款款道:“当然欢迎,你若应了我,便是要整座楼我也甘心奉上。”

云宁脸色微变,连忙推开他笑道:“兰二爷已许诺将登蟾宫给云家。”

青年玩味一笑,瞥向云沉:“给他,他却不敢来拿。”

“这是谁?”云沉问。

“我是你未来的表姐夫。”青年道。

云宁道:“兰家主,这话并不好笑。”

“你是兰家家主?”云沉道:“我明日会来赴宴,烦劳转告你二弟。”

青年颇为惊讶,笑道:“好小子,够胆!”他伸手去拍云沉肩膀,却被云沉斜身躲过。

察觉到有人看他,云沉抬头看过去,便见二楼栏杆边倚着一个身披鸦青鹤氅的少年,正看着他,于是云沉也静静的看着他。

片刻后,云沉低头垂眸:“回吧。”

“好。”云宁对青年笑道:“兰家主,我先行一步,再会。”

随着两人转身离去,青年脸色骤然冷下:“小杂种,竟敢挑衅兰家。”

那长须老者道:“家主,要不要老奴去……”

“师出无名,别落下话柄。”青年道:“明天他若真敢来,自会为方才的冒犯付出代价。”

次日午后,一辆雕刻云纹徽记的马车自云府门前出发,车轮碾过路面发出细微“吱嘎”声,马蹄哒哒,渐渐远去。

穿过繁华街市,马车里格外安静,仿佛无人乘坐。

终于,两匹骏马在登蟾宫前停下,车夫挑开锦帘,里头一大一小皆如石像般直直坐着。过了一会儿,云闵沉声道:“走吧。”

高楼上,一人站在窗前看着云家马车,正是兰家家主兰遇。

他修行有成,如今年近四十,外貌却还如青年一般。站在他身旁的,他的二弟兰钧虽然平日养尊处优,到底也能窥见些中年痕迹。

“哼,连车都不敢下吗?”兰钧语带不屑。

“既然敢来,自然敢进。”兰遇道。他并没把云家当回事,坐下随口道:“实在无聊,去把那清辉堂的头牌请来。”

“大哥,这个时候……”兰钧觉得不妥:“等这事结了再请吧。”

兰遇抬了抬手示意他莫要啰嗦:“快去!”他才出关不久,又厌了家里那些艳俗颜色,偶遇个十分对胃口的云宁还未拿下,这时无聊自然先找个差不多的玩着。

楼下,云家父子磨蹭良久终于下了马车,落在旁人眼中,自然以为他们是太畏惧兰家。

兰钧在青梅山赌输给云闵,而后又扬言要送出登蟾宫这座金窟之事,早就传得满城皆知,但整个离都也没几个人觉得云家真能得到登蟾宫。

登蟾宫管事名文娴,是个名如其人十分端庄娴雅的女子,她领命一直在一楼迎客处等着云家人。

见那身穿云纹白衫的两人进来,便上前道:“可是云姓贵客,我家二爷恭候多时了。”

宴席设在五楼,文娴正要领了两人上楼,却见一个身披雪青披风的少年从后头跑来,面露惊喜之色:“真是你!昨日遥遥一瞥,我正想下楼你便走了,不想今日又碰上,真是有缘。”

云沉嗯了一声,算是应他,又道:“你是?”

少年笑道:“我叫言晏,那日煮酒大会我也在殿中观阵。”

“幸会。”

“幸会幸会。”言晏很是高兴:“你来买什么?咱们一起。”

“不巧,正要去赴宴。”云沉道。

“那回头我去云家找你。”言晏问:“你何时有空?”

“随时。”

“那就再好不过了。”言晏心满意足,笑道:“那回头见。”言罢,他便带着侍女轻车熟路先上楼了。

虽然他方才只是对文娴和云闵点头致意,但两人心中也并未觉得少年失礼,毕竟他可是那个富可敌国的言家的嫡长子。

离都除却帝王家,如今正由五族三派分别掌管,其中兰家居五族之末,而言家居其二。自青荫建朝起言家便在都城,几百年代代相传至今,论底蕴都城无人可比,论家财亦是。

在离都百姓看来,言晏的地位和那位太子殿下是相差无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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